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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视你作孩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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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委屈了太久,又突然见到一个让你可以卸下防备的人时,你根本抵挡不住脆弱来袭的。
凤儿此时虽然强势如常,可我分明听出了她语气中温暖的呵护。
当温暖的呵护与压抑许久的委屈相遇时,我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暖了。凤儿的衣衫最终成了我拭泪的毛巾。我轻声抽泣着,只是泣,却不敢大声地哭。
被爹当众打了一巴掌时我没有哭。在姑姑面前我没有哭,在唐冰玉面前我没有哭,见到师父我亦是没有哭。可此刻在凤儿面前,我竟然忍不住了,尽管只是掉了几滴眼泪。可那却是我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了。
“你...你怎么了?”听到我在抽泣,凤儿有些手足无措。“我虽然气恼,却没有真的怪你。你别哭,你别哭啊!”大概她想看看我,于是她身子动了动想推开我。可我却不想被她推开,也不想让她看到眼泪。我紧紧地抱住她,不容她乱动。
“我只是恼你什么事都不对我讲,我更恼自己什么事都不能替你分担。我不是真的恼你的。”
我兀自抱着凤儿抽泣着,不应声也不放开她。
凤儿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搂着我,轻抚着我。任由我像个孩童般的任性哭闹。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我不动,她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我也不知她累不累,总之我靠得很舒服。
当我消融了情绪后,我便拉着她回了石室。她什么都不再问。
临睡前,当我褪去衣衫准备躺下时,那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突然再次将我包围。
“今晚,我抱你睡可好?”
这丫头的声音竟然如此温柔。简直都不像平素那只愣头愣脑的“野豹”了。
“你没抱够啊?”我轻笑着打趣道,“快去躺好,我不用你抱。”我从她怀里挣脱开,然后推了推她。
“你这人是怎的?怎么总是忽冷忽热的。”对于我的拒绝,凤儿面露不悦,连带心底的委屈也隐藏不住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心情不好,难过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怎能总在惆怅?”
凤儿颦眉不解,冷然开口道:“欢喜便是欢喜,惆怅便是惆怅。这是由心情决定的,不是由你年纪决定的。这和你是不是孩子没有关系吧?”
我闻言愕然,顿时觉得自己是这般愚钝。把自己标榜成一个大人就不能放纵自己没有限制的惆怅。即使情绪残存,即使心中还在隐隐作痛。
“不是孩子就不该做小孩子做的事。”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心中却有几分酸涩,谁的内里还没有孩子的一面呢?不管我们年芳几何?谁又真的是完全长大了呢?
“你...可以做孩子的。”凤儿伸手又揽住了我的肩头。“你做孩子时,我来护你。”
听这一向别扭的人儿说句暖心的话,我竟然都觉得心口发烫了。我的凤儿几时学得这样体贴了?
“呦!我们凤儿是大人了?”我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挑,“让我好好看看你长大了多少?”
“额...”我只觉得自己被凤儿猛然的向后一拖,而后我俩一同倒在床榻之上。我被凤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可以做孩子的,在凤儿面前你做什么都可以。”
一向拙口钝腮的凤儿今日竟然一反常态。只言片语就已将我的心暖化了。可我口中却偏偏要逞强与她斗着嘴。
“你这丫头今日要造反啊?我看是你想让我做孩子吧!”
“你怎么就不能做孩子了?你连哭都不敢大声,难道你怕我笑你不成?我不喜欢你这样。”凤儿将我搂得更紧,“我要护你,以后都护着你。我不知见你落泪竟然会比看着你受伤还要难受。以前我只想着不让你受伤,以后我也不让你落泪。”
咫尺前的对视,我看到了凤儿眼中的坚定,甜言蜜语萦绕在耳边。我顿时觉得浑身发烫。
“谁说我哭了?你看到我哭了?”我此时的逞强带着一丝孩子气。
“你没哭方才你躲我怀里做什么呢?”
“你...”这话问的,我无言以对。是啊!我没哭躲人家怀里做什么呢?讨便宜吗?
“我明明听见你在抽泣,你还嘴硬?”凤儿毫不留情地责问道。
“天冷了,我只是借你来挡挡风罢了!”我将凤儿推开了些距离。
“你...”凤儿对我的胡搅蛮缠有些无奈。
“额...”还未待我得意,我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力道带了过去,凤儿把我裹得更紧。彼此的距离再次被拉近,我俩贴身相视。
“那日后我便替你遮风挡雨如何?”凤儿眸光温润却也藏着一丝躁动,此时的她像极了欲动的“野豹”,可此刻的她却分明又是如此温柔。我不懂她眼底的躁动是什么?也不懂她的欲动是要做什么?
自从上次我和凤儿在万佛顶亲昵后,凤儿似乎是哪里开窍了一样,总是喜欢与我有亲密的举动。大多时候我俩只是搂搂抱抱和耳鬓厮磨。凤儿也不觉得这种亲密有何不妥。可有的时候她会盯着我的唇看,看着看着她也会不自觉地微动樱唇。但是凤儿并没有做出超出正常行为的举动。
“脸怎么红了?”发现了我的异样,凤儿先是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似没事。”而后她又轻轻地抚弄着我的眉毛。最后手指在我左侧眼角的伤疤处摩挲着。
“你...你现在可是越来越爱轻薄师姐了。”我嗔怪地瞪着她,可心中却对她的轻薄有些欢喜。
“何为轻薄?”凤儿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无奈,吐了口气,然后甩出一句“睡觉”后便理所当然地一头钻入了她的怀里。
躲在风儿的怀里,我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港口。这里有我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安然。上次在万佛顶凤儿抱着我的时候,我便已闯进了这个栖身之所。
以往我想不开的时候,通常都是姑姑和师父帮我解心结的。
姑姑擅长晓之以理,她总是以她的见识和智慧开导我。她从不引经据典,也不随波逐流。姑姑总会根据现下最真实的情况,做出最合时宜的抉择。而师父则擅长诱之以情。因为在师父心里好似没有什么是大事。师父的行事风格就是潇洒,不拘常理。只要白雲桥问心无愧,不管世人会怎么讲?她都坚定不移地“一意孤行”。只要白雲桥高兴,上天入地,攀山下海,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师父特别能带动情绪,跟她在一起,什么愁心烦事瞬间就能烟消云散。这也是我常赞师父的“心似苍穹,逍遥如风。”
而凤儿对于我来说则是最特别的存在。她也能晓之以理,但是她的道理不适合凡尘。因为凤儿不谙世事,她只信奉兽类的生存规则。加之凤儿心智单纯,没有凡人思维的弯弯绕绕,不懂凡尘所谓的规矩。所以她思考问题经常单刀直入,可这往往却能切入重点。尽管我常常说她讲的是“歪理”。可是这些歪理中却包含着最直接有效的道理。人类首先就是动物嘛!
凤儿也能诱之以情。这么个绝色小人儿对谁都有特别的诱惑。总之,有凤儿在身边,我可以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躲在她的怀里,我可以彻底放空自己,什么都不用想。
峨嵋,师父,凤儿,这是我十二岁之后绝大部分的记忆。若是不回家,若是不下山,我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志愿。有时我甚至觉得就这样跟在师父和凤儿身边,躲在峨嵋山上一辈子不再踏入俗世也挺好的。
安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入冬了。
我出生在冬季,顶着严寒来到世间。所以尽管我怕冷,却不曾怕过冬季。
这一日,我与凤儿习武时发现她的靴子旧了。在我的记忆中,凤儿的这双靴子似是穿了好久,四周都有些塌陷了,白色的靴子也有些发灰了。这样的靴子穿在脚上自然不会保暖的。再看看凤儿,平素的衣衫就那么两件,而且比起我的衣物,她的衣裳都要单薄许多。尽管凤儿身体条件比我要好,御寒能力也比我要强。可身子到底是血肉之躯,该保护还是要保护的。
“凤儿,冷不冷?”看着这单薄的丫头,我有些心疼,可当我靠近她时,我却感到自己身边好似站了个“小火人”。
“不冷。”凤儿擦了擦头上的汗。“我可不像某人,动不动就喊冷。”
这丫头不识好人心,不仅对我的关心置若罔闻,竟然还拿捏起我来。我横了她一眼,心里却仍旧怕她冻坏。当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都说了不冷。”凤儿一把扯下我的外衫,然后又一把将我拽了过去,将那件外衫又披到了我的身上。
“明明自己怕冷怕得要命,还硬要把衣衫给别人披上。你当我和你一样弱不禁风啊?”凤儿一本正经地数落着我,“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呦!小野豹什么时候懂得操心别人了?”
“我不操心别人,我就操心你。整天呆头呆脑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嘿!越说越来劲了是吧?我照顾不好自己,那你来照顾我啊!”
“我才懒得管你。”凤儿收回了替我整理衣衫的手,转身即走。
“嘿!现在就烦我了是吧!”
我望着负气前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