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姬》晗*翎

1、蝴蝶姬

　　我是一条毛毛虫，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被判定了我的归期。
　　从我们祖先一直流传下来的的寓言，我是一条不同寻常的毛毛虫，因为我的身上背负着一个人的生命。
　　同他生，同他活，同他一起灭亡。
　　在一个绿色的天，绿色的地，绿色的树，绿色的花，绿色的草的世界中，我同普通毛毛虫一样剥开坚硬的卵壳出生了。
　　我生活在一个小园子里，在绿色的篱笆上，我第一次扭动了自己弱小的身体，在一片嫩绿的叶子上，我好奇的张望，对这个新世界充满了新奇。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我渐渐的长大，在第一次脱变的时期。我见到我的他`````````
　　我透透过绿色的沙，看到了他，他只是一个3，4岁的小孩子，每天早上，我都可以看见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妇女带着一个小男孩，来到这个花园里，男孩总是笑，笑得像星星，他蹬着一双粗粗的小腿，踩着晨初的露水，满园子的乱跑，妇女总是柔声轻唤：“小心点。”男孩回头抱以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戏足在阳光里，妇女笑了，笑得像阳春三月里的桃花。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我渐渐长大，男孩也渐渐长大，我大概有他小手指那么粗了，在我第二次脱变的时候，男孩和那个妇女就不曾再出现临。
　　我焦急的盼望，日日夜夜的望着那个属于他世界的窗口，对于我来说，那庞大的屋子是座城堡，我没有力量爬上那阻隔一切的铜墙铁壁。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这一年，我又见到他了，他长大了好多，有8岁了，是啊，他要上学了，在我第三次脱变的时候，他长大了，懂事了，但我还只是一条整日无所事事的毛毛虫，守着我的孤独，独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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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风刮得特别大，吹得这园子的花草摇晃不定，我躲在一棵桃花树上，死命的拈着树干，狂风吹得我的身子有点孤单，同伴们早已破茧成碟，繁衍后代，我开始期待自己破茧重生的那种渴望。
　　终于，我挨不过狂风，被吹落在地上，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与绿叶不一样的感觉，土地的芬芳比树叶更真实，那种浸透肌肤的快感，我第一次笑了。
　　一双手，带着阵阵的暖意，托起另了我的身子，我被前所未有的温柔所包围，这是我第一次与他如此接触，在他10岁的那年。
　　“呵呵，好稀有啊，我第一次看到金色的毛毛虫。”
　　金色，我是金色的，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的身体是金色的！
　　“大冬天的，你为什么在这？”
　　他笑了饿，笑得温柔，银铃般的声音让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大概我是特别的吧。
　　冬天了啊，怪不得呢，这么冷！
　　“小东西。”
　　他轻轻的抚了一下我的背，笑得更温柔了，相隔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盼到了他的笑，只为我展开的``````
　　为了这个笑容，我在这棵桃花树上苦苦盼了多少年？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他15岁了，上中学了，我也面临这第四次脱变，他变得好好看，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王子般的气息，精致的五官像上天精雕玉琢的完美玉器，纤长有棱的脸庞，深邃的双目，闪着星光的温柔的像绿宝石般的眸子。我明白他的温柔来自于他的母亲，那位会笑得像阳春三月里的桃花的妇女。
　　我可以看到每天在那座城堡门口，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那小小的墨绿色的信箱里都塞满了一封封粉红色的信笺。
　　那就是爱吧，我蜷缩在这个小天地里，看者他一天天的长大，他对每个女孩子都非常的温柔，细心的呵护她们，但那里面没有爱，我知道，因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反映，对于我，忘记了吧，我只是那个冬天，他手中摇曳的一朵花。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我开始试着爬上那堵厚厚的墙壁。
　　第一次，我失败了。
　　第二次，我也失败了。
　　第三次，依然失败。
　　第四次，，我还是失败了```````
　　我摔了个粉身碎骨，也许这个比喻我拟人化了，毛毛虫没有骨头，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品尝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慨，他17岁了。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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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夕阳下落的饿时候，一位美丽的像朵花似的女孩，和一位温柔的像玉般的男孩，他们对望，然后走近，最后牵手，漫步在夕阳，大红色的光线照得他们像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忍着发自内心的剧烈疼痛，我要改变了``````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我的身体越来越难受，母亲告诉我，这是每只蝴蝶姬成长必须忍受的痛苦，只要忍受了这种痛苦，那么自己就长大了。
　　那天雨夜，下起了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外面是寒冷的，可是我的身体却是滚烫滚烫的，烧得我像只正浴火的凤凰。豆大的雨珠像锋利的箭，落在我的身体上，如穿肠的毒药，在这暴风雨中，我无法自拔。
　　有脚步声风雨中，我听到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奔跑到我所在的树下，那人才无力的跪倒在树下，他喝酒了！
　　他开始不停的呕吐，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的胃中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任凭雨水打湿他的全身，暴风雨吹得他的身子极其单薄，无力的像一张透明的白纸，随时可以让雨水打湿，让狂风刮走```
　　他又开始哭，泪水从他的眼眶里不停的落下，像断了线的珍珠，散了一地，泪水模糊了他的脸，他无力的依靠在树下，全身湿得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雨水，泪水，混合在一起，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泪。
　　白色的衬衫沾满里点点的悟泥，他哭得狼狈，就如那件白色的衬衫，白色是世界上最纯洁的颜色，但也是最容易被玷污的颜色。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我只感觉到我的身体也随着他一起在大火中燃烧。
　　他躺在树下，颓废的闭上了双眼，心痛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握紧了自己冻的像冰块的双手，，紧到自己的指骨间也变得苍白，他以为自己就这样会死去，但身体内流着的冰冷血液告诉他，他还活着。
　　微弱的呼吸从他的口中呼出，带着迷人的香味，把在树上的我也迷住了。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看到他和那个漂亮的女孩一起携手走过那夕阳的美景——
　　我开始作茧了。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我躺在自己的茧里，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却一直无力去捅开那一层薄壳，想要出去，就必须经历全身的疼痛才能出世，我焦急的盼望着，希望再次见到那外面的阳光，再次见到他笑得像春天的脸，哪怕是一屡小小的光线也好，无尽的黑暗中，我不停的祈祷。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有勇气捅破那层茧时，我脱变成功了，我涣涣的从破旧的茧里钻出，阳光照得我耀眼，我像浴火的凤凰般重生，见到我所熟悉的世界，阳光和煦，万物生灵，像闪着光的精灵，一切的美好，好像一股崭新的力量涌进我的身体里，我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又小又丑的毛毛虫，如今换上了一对华丽金黄色的翅膀，我可以飞翔，我可以离开那狭小的天地，在辽阔的天空展翅飞翔，我有着无比的兴奋，是因为我的脱变成功而高兴？那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又见到了他。
　　好长时间不间了吧，他变得成熟了，也变得更加英俊了，青少年的稚气从他的身上剥落，换上的是另一种迷人的韵味。
　　我破茧成碟的时候是个夏天，原本我生长的桃树已经结果，一棵桃树，今年的果实特别的多，粉红色的桃子挂满了枝头，谁说美丽的花朵得不到长久？在美丽过后，不就有更加美丽的在等待吗？可是我却错过了这美丽转换的瞬间。
　　我躲在不远处的荷花池中，荷花很美丽，美在于它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就在这花蕊中，扳开花瓣偷看他。
　　他提着行李，要去远行吗？
　　“爸，我走了。”这是他的声音。
　　“在大学里也要加油啊，这也完成了你死去母亲的愿望。”
　　“我知道了。”
　　他笑了，笑得像个大男孩。
　　他环顾四周，温柔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他不记得我了吧，对于他，我只和碰过一次面，而对于我，我在这棵桃花树上已经看了你数十年了。
　　突然！他的眼眸对上了我，我一个惊慌，慌慌张张的躲进花朵里，金黄色的翅膀，泛起阵阵的绚丽光彩，星星点点，在那一片的荷花池`````````
　　我看到他万分吃惊的表情，和迷离的双眼，很多年前，我只是只弱小的毛毛虫，而现在我是只美丽大蝴蝶。
　　“怎么了，儿子？”
　　“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美丽的小东西了。”
　　他又笑了，笑容里有着数不尽的甜味，就像我最爱喝的晨初的露水一样的美味。
　　“那么，路上要小心。”
　　“您也要保重身体。”
　　他走了，我探出头，看见他跨进一辆绿色的巴士里，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又向我这边望了望，我已经忘记了躲藏，痴痴得望着他，最后，他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笑容，好像在说————我还会回来的。
　　我也笑了，我快乐的飞上天，在空中飞舞，跳出一支支的舞蹈，在水面，我激起一波波的水涟漪。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时间如洪流般浩荡指缝间，却捕捉不到任何的过往云烟，往事很单调，单调的无际可寻，自己的梦中只有那个温柔的像个王子般的男孩子````````

　　一 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清脆的车笛声惊扰了这个平静的早晨，如同往年绿色的巴士带走了王子般的他，今天，又如往常带回来了远方的他，彼此相叠的生命溪流因他的归来又荡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延续彼此的故事``````
　　他好象在找什么？
　　只见他一下车就飞奔到这个园子里，惊慌失措的踏进荷花池里，在每一朵枯萎的荷花上找寻什么，任凭污馈的池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衣服，吞噬了他的下半身！他要吃莲子吗？
　　我飞过去，在荷花上挑了一颗最大的莲子放到他的手中。
　　他停止了动作，笑得温暖，把我同莲子一起收入他的手心中。
　　什么原因他又哭了，满脸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身体，那也是我第一次触及到人类的眼泪，原来是那么的辛酸！
　　望了望不远处，那座城堡到处挂满了黑色的棱，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慈祥。我听话的依靠在他的肩头上，安慰他————别哭！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他顺利的从医大毕业，分配到了一家大医院当主治大夫，而我能做的也只是等待了！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岁月流逝，他的事业到了最高峰了，我在这个时候，身体也逐渐的向着真正的蝴蝶姬发展了。
　　春天，这棵老桃树又开花了，朵朵粉嫩的花，片片粉嫩的情，我置身于花朵里，任凭桃花的香气传遍我的全身，我不吸蜜，只喝早晨的露水，那是我一切灵力的来源，在这百花齐放，万花争艳的小花园里，我和不同的蝴蝶一起嬉戏在花丛中，阳光下，撒出一片温暖。那时，我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不，她和他一样都长大了，事阁多年，她现在是位美丽的女人。
　　他和她好像在谈判什么，我无权知道，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什么了，我直待现在我的存在得到他的认同，这样就足够了。但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雨天，他哭得像个婴儿```````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他和她结婚了！在这个园子里，没有平常婚礼豪华的装饰，没有众人的众星捧月，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上天为他们祝福，大地为他们祈祷，花儿为他们绽放，那一夜，也是我脱变成为蝴蝶姬的一晚，我忍着全身入骨的疼痛，带领着众多的蝴蝶翩然起舞。
　　“哇！好漂亮。”
　　她赞叹。
　　“是啊。”
　　他也赞叹。
　　“那只金色的蝴蝶好像会发光。”
　　“ 它是美丽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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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升至最高点，夜色也沉浸到最深的时候，我在数万只蝴蝶的拥护下，发出闪耀的光芒，一层又一层的雾气缠绕着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最后的脱变开始了。我将要成形。
　　成形就是褪去原本的蝴蝶昆虫的身体，从里化出一个人形的模体。
　　我籍借夜间月光的精气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停止舞动，身体的光越发越亮，我感到身体越加疼痛起来，那披着蝴蝶昆虫身体的外壳好像被什么外力一点一点的撕去，这是痛入骨髓的苦楚，确实成人形的必要经历，就好像人间的婴儿必须要经历阵痛才能来到人世间一样，我咬牙忍受，紧接着，我听到了外科撕裂的声音，还有雾气接触到新生肌肤的凉意。
　　我终于脱变成功了，成了一只完完全全的蝴蝶姬，简单的说就是蝴蝶妖精。
　　那夜我用我的美丽给了他们最大的幸福。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从花园里醒来，园子里的一切都没变，我同往常一样嬉戏在花丛中，用我的灵气浇灌着这个小花园，突然间————
　　“妈妈，看，蝴蝶妖精！”
　　我回头一看，时光像回到了从前，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妇女带着一个小男孩，来到这个花园里，男孩总是笑，笑得像星星，他蹬着一双粗粗的小腿，踩着晨初的露水，满园子的乱跑，妇女总是柔声轻唤：“小心点。”男孩回头抱以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戏足在阳光里，妇女笑了，笑得像阳春三月里的桃花。
　　转眼间，又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了，他的儿子也有4岁了，他长得像极了他，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刚才的一瞬间，让我有时光倒流的错觉。我笑着摘下一朵桃花，飞向他的身边，在他的头顶上飞旋了几圈，然后把花放到他的手中。
　　他笑得像个精灵。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70多个春秋了``````
　　我依然坐在桃花间，迎着春风，原来我也会老啊，原本美丽的脸庞，现在张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皱纹，以前他总是喜欢叫我“小东西”，现在我应该是个“老东西”了吧。
　　我撑起残破的翅膀，飞上那座城堡，只见我的王子正闭眼躺在床上。
　　75岁的他，不再拥有年轻时的英俊，他变的体弱多病，他行医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为自己看过病。是癌症晚期，最终也不过5天了。
　　陈旧的案桌上，摆了3张黑白照片，一张是他母亲，第儿张是他父亲，最后一张是他妻子，也许过不久他也要加入这个行列了吧。
　　我静静的躺在他的枕头上，他闭着眼，满脸都是安详的笑，岁月的侵袭，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笑容吧。
　　他略起唇，颤颤的开口：“想不到你也会老啊。”
　　我笑了，将身体更加紧密的靠向他，双手抚摩着他张满皱纹的额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咳`````````”
　　他咳嗽，我忙飞到他的胸口上，倾听已不多时的心跳声。
　　“传说中，有一种鸟一生只唱一次歌，当它离开巢穴的那天起，就永不停歇的寻找世界上最长大的荆刺，当它找到时，就会将自己的身体朝着最长最长的刺撞去，在最深最深的痛苦中，引歌高唱，而这样的歌声，超越了它自身的痛楚，声音无兴伦比，感腔肺腑，就连世人认为声音最甜美的云雀和夜惊都不能与之相比，刺鸟从不惊怕死亡的来临，以它的生命作为换取世上最美丽的歌声的代价，而当我们迎向最深刻的痛苦时，我们知道我们将无所谓俱，因为‘唯有经历着最深沉的痛楚，才能换取最美好的事情’”
　　语毕，他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露出的是如一潭秋水似的双眸。
　　他伸出张满老茧的双手，抚摩着我的背：“在我失去我生命中第一个重要的人时，是你陪在我的身边，初恋遭到失败的时候，也是你陪我度过那个生不如死的夜晚，当我父亲去世时，又是你轻轻的在我身边安慰我，当我结婚的那一天，又是你忍着入骨的疼痛为我祝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像你这样的精灵会陪在我的身边，为什么像你这样的精灵会为我付出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直到闭上双眼，安详的睡去`````````
　　我凭着最后一口气，飞起来，将他的脸深深的，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其实你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
　　外面是一片安静的绿，绿色的天，绿色的地，绿色的树，绿色的花，绿色的草，景象好象回到了从前，我在这样的季节中出生，现在我又在这样的季节里回去。

　　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花开花落````````````

　　也许这就是结局了，再也不会有四季的转换，也不会有生物的生理循环，也许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又会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又会有另外一只蝴蝶姬守在他的身边，他还记得那个陪他度过暴风雨的蝴蝶，却不知道那只蝴蝶早已经爱上那个温柔的像玉一般的男子了。希望在他再次醒来的瞬间，他还能记得有一片绿色的园子里，一棵桃花树下，有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姬已经在那里看了他数十年，等了他数十年俩，这样就够了。
　　也许在千年以后，我还能听见————

　　“看呢，蝴蝶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