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之邀》叶壹一

5、005 消失的记叙者

　　我放下手机，小易是我儿时玩伴，和我同龄，从小相貌就十分出挑，家境丰裕。小易的父母经商，常年在外，我几乎没怎么见到过，到现在我对他们记忆更是十分模糊的。但这并不影响小易从小培养各种技能，7岁时就获得了“钢琴王子”之称，后来出国留学，期间我们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回来后又出去过几年，那时我们联系便很少了。
　　我回忆着来到校门口时，小易已经在等我了。我和小易不见已经很多年，现在的他一头干净的短发，天生的火焰色虹膜，陪衬着白皙的皮肤，使他看起来有种妖异的感觉。
　　“不好意思，小易，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晚饭吃了吗？”他给我开门，我坐了进去
　　“还没有，不过我不饿。”
　　“我们去市中心的安娱大厦吧，我在那里定了一个房间，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嗯。”
　　不久我们就来到了小易预定的房间里，坐下，服务员就端来了一些饮料和点心，小易喝了口饮料，看着我。
　　“天天，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吃点东西吧。”
　　“不了，小易，我没胃口。”我只是低着头，淡淡地说着。
　　“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没事的，就是心里有点乱。”
　　“那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不过你得先吃口蛋糕，来。”小易用精致的小刀切下一小块蛋糕，举到我嘴边，我只能张口吃了，是我喜欢的口味，我咽了下去。
　　“我明天来你们学校上课了，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和你同班，方便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嗯。”
　　我不知道小易是怎么想的，以前我就一直喊他小易，他叫我昭小天，可后来，称呼都变了，小易也长得比我高了，我们之间原本单纯的关系，也有些变质，甚至有些…暧昧。
　　“天天，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他站起来走到我身后，一段丝质缎带，轻触上我的脖颈，黑色的缎带，带着细碎的蕾丝精致小花边，中间系着一个圆形的玻璃小瓶子，瓶中装满了水，水中浸着一颗漂亮的红色小珠子，闪着鲜艳的红色光芒。
　　“小易，这是？”
　　“别动，我给你系上，这是灵物，简单的说，就是可以驱邪的，保护你的安全。”小易又回到我对面的座位上，看着我：“不管是信或者不信，至少是个寄托，会让人安心一些。”
　　“谢谢，小易，我想上趟洗手间。”说到寄托，我忽然想起米茜和妙儿的惨死，心里一阵难过。
　　“嗯，包厢旁边，往左拐到尽头就是了。”
　　“我知道了。”我轻轻带上门，左拐，向尽头走去。
　　我的脑袋有些难受，就像被人闷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再加上这里有意设置的暗系灯光和沉静的音乐，我只想快点走到洗手间去洗个脸，清醒下。
　　来到洗手间，我跑到洗手台前，把手放到出水处，冰凉的水便开始贪婪地吸取我手心上残余的热量。我弯腰低下头，闭上眼睛，托起一些水浇到脸上，冰冷的感觉立即刺激到大脑。
　　抬起头，是一面大镜子，灰暗的金色灯光下，映出了我那张憔悴的脸孔，湿淋淋的，鬓角的发丝还在滴着水。“滴答，滴答，滴答。”我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一时间不认识自己了，而出现在我眼中的，是一个血淋淋的画面！我忙闭上双眼，提醒自己要清醒，不能乱想。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甚至，干净的让人空虚，一片空白——镜子里居然什么也没有！可是，我明明就站在这里啊！人们通常是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边忽然又出现一个“人”时，才会恐惧，殊不知，其实你明明站在镜子前，可镜子里却什么都没有，这时候的恐惧，远远胜过了前者。我意识性地后退了几步，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自从米茜和妙儿死后，我出现幻觉是常有的事了。除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外，真的再感觉不到什么了……
　　“天天，天天，来找我们啊，哈哈！”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是，是米茜，是米茜的声音！
　　“天天，你还在犹豫什么呀？快来找我们呀，我们就在这里呢！快来！”
　　是，是妙儿！米茜和妙儿，不是早就……
　　“——天天！快来救救我们啊！快来救救我们！求求你！”
　　“天天！快来救救我们！为什么你不肯来救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看着我们死都不救我们？为什么？”
　　“米茜，妙儿，你们在哪里？你们怎么了？”我仰起头，感觉天花板在扭曲，就像米茜和妙儿那样扭曲： “米茜，妙儿，你们回答我啊，你们到底在哪里啊？”
　　“天天，我们恨你！为什么不救我们？我们恨你！”
　　“不要！妙儿，我害怕！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真的害怕，对不起……”
　　我挪动了一下脚步，想走进女厕所里去，灯却一下子全灭了。
　　“啊————”我失声大叫。只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一只零下几度的手握住，在我眼前，渐渐浮现出当当微笑的脸，随后松开我的手，渐渐远去……
　　“天天，我们躲不掉的，但在此之前，我那件粉色外套口袋里有个东西需要你取一下，我还有话想要和你说。”声音很清晰也很空洞。
　　“当当？当当！别走，到底怎么了？当当——”
　　“兹！”灯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洗手间。
　　“天天！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是小易。
　　我靠着墙，背上都是冷汗，小易闯到我面前：“天天，你怎么样了？天天，你说话啊！”我木讷地看着前方，突然清醒。
　　“小易！我害怕！”
　　小易立即上前一步，紧紧拥住我：“没事了，天天，别怕，我在这里，没事就好。”
　　我感觉到小易怀里传来的温暖，仿佛一下子从墓地又回到了人间。许久，小易才松开我：“天天，我们回去了。”
　　“小易，我，我想，回学校了。”
　　“嗯，那我们回去。”小易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抱着我的肩一步步慢慢地扶着我走出洗手间。
　　回到学校，小易送我进去，天已经全黑了，校园里的小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些大胆的情侣还在互相逗着，玩着。但在这样的晚上，谁也不敢再去湖边的小树林里了。原因大家都清楚——那里死过人，但是，米茜不是第一个……
　　第二天，我又听到一个消息——当当在小树林里上吊自杀了。我麻木地听着同学铁青着脸，声音发抖地谈论，我不打算去现场，站起来，那些谈论的同学看见我，立即像见到瘟神一样逃开了。
　　“看呀，就是这个人呢，314唯一还活着的人。”一个女生叫道。
　　“哎呀，不是死者都是314寝室的人吗？她怎么还没死？”另一个女生故意问。
　　“太可怕了，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和她有关系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装得这样乖巧文静，也不知道肚子里装些什么货色，真恶心！”一个女生冲着我直接说。
　　“哎，哎，姐妹们，我们班不是转来了个新同学叫易吗，条件很不错呢，可是这个恶心的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昨晚竟然有人看到她和新同学抱在一起，真是个贱女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要身段没身段，要家世没家世的，配得上易么！”一个打扮妖丽的女生说着还扭了扭腰，又挺了挺胸，一脸讽刺。
　　我知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可我真是个祸害吗？为强压住心里的难受，我正要走开。
　　“喂，别走啊。”那个妖丽的女生一把拉住我：“你的朋友都死了，你还活着干吗啊？祸害大家吗？”一记耳光甩在我脸上，我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啪！”又一记耳光，甩在那张妖丽的脸上，我回过头，诧异地望着小易，我从没见过小易那么生气的表情，没有一丝怜悯。
　　“闭紧你们的嘴巴，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们诋毁我的女朋友。”
　　她们都愣住了，小易为了我，竟如此的不顾形象，他抱住了我的肩：“天天，我们走吧。”他对我说话十分温柔。
　　背对着那群女生，小易忽然停下。
　　“要别人去死的人，同时自己也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没有抬头看小易的表情。他将我带出教学区，我什么也没说，挣开小易的手跑开了。回到早已空无一人的寝室，我情绪失控般大哭了起来。
　　我想到了当当昨晚在洗手间里对我说的话，她的粉色外套还挂在椅背上，左口袋里有个纸团，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展开，纸条上是当当的笔迹：16，9，12，12，15，23这几个数字，我立即想到英文单词谜，于是细心数下来，发现依次是：P，I，L，L，O，W——pillow！枕头！我马上爬到当当的床铺上，剪开枕头，棉花里面塞着一个大大的黑色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