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尖起舞》王玧

3、危机

　　周末——

　　许妈妈一早就喊许雅意起床。

　　“再让我睡会儿。”

　　许雅意把自己藏到被子里，像极了缩进壳里的蜗牛。

　　“昨天晚上说好了你陪我出去的，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赖床呢！”许妈妈说。

　　眼瞧着她还有继续说教的趋势，许雅意为了拯救耳朵，老老实实坐起身来。

　　“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许妈妈这才满意。

　　“等会拾掇一下自个儿，别让我在老姐妹们面前丢人。”母上大人嘱咐说。

　　“什么嘛，不知道还以为我去相亲的呢。”

　　吐槽归吐槽，许雅意还是老老实实化了个淡妆。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

　　陪王女士到她说的中心商场后，许雅意才发现这是场鸿门宴。

　　看到对面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许雅意就是再蠢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是你张阿姨的儿子小彬，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在大学做教授呢。”

　　“阿姨谬赞了，我现在还只是个讲师。”

　　“小彬从小就聪明，评上教授是早晚的事儿。听你妈说现在已经准备提交副教授竞聘的材料了，果然是年轻有为，比我们家这个好多了。”

　　“听说汇安国际学校也很棒，之前我还有同事被挖过去了呢。。”小彬说。

　　许雅意看着王女士和那个叫小彬的男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好不热闹。

　　看得出来王女士很满意。

　　“雅意怎么看？”
　　许雅意刚刚在走神，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谈什么。

　　王女士一看她这副模样，就明白她又走神了。
　　提醒说：“小彬问你等会要不要陪他出去逛逛。”

　　“我……”

　　许雅意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王女士就一个眼刀下来：“我跟你张阿姨还有体己话要说，你们年轻人肯定不耐烦，快去吧。”

　　照她妈那个热乎劲，等会还不知道又弄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出去也好。

　　“要不要去楼下喝个咖啡？”对方邀请说。
　　可惜许雅意没给他这个面子。

　　“今天可能要让你无功而返了，我现在没有任何恋爱计划，可能我怎么说有点过于直白，但真的不想白白耽误你的时间。”许雅意说。

　　本来以为对方会恼怒，但小彬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说：“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这边人太多了，去咖啡厅谈吧，那里清净些。”

　　两个人选了个偏僻的角落。

　　小彬开头就说：“我从我爸妈那里听说过你的经历。”

　　许雅意终于没办法保持开始的云淡风轻，下意识坐直。

　　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对面许雅意的反应，自顾自地说：“刚好，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也没办法正常结婚生子，许小姐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找我形婚。”

　　一道惊雷砸到头上，许雅意不知做什么反应好。

　　不过她确确实实因为小彬的话动摇了。

　　愣神之际，有个人影遮住了许雅意的视线。

　　“许老师，好巧啊。”

　　对面的段昱琪罕见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窄腰长腿，像极了杂志上的男模。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许雅意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你怎么在这里？”她脱口问。
　　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熟稔。

　　“那不会就是你所谓的男朋友吧？看着可不像。”段昱琪朝窗外的看了一眼，恰恰是小彬的方向。
　　小彬刚刚出去接了个电话。

　　“这是我的私事，好像没必要跟你解释吧。”

　　段昱琪也不恼：“我只是站在追求者的角度上关心一下你的感情问题而已。”

　　“反应不要那么大啊，许老师。”
　　最后三个字，被他拉长了语调，生生有种不合时宜的旖旎氛围。

　　许雅意气急，脸涨的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偏偏每次遇到段昱琪，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段昱琪本来还想跟她说点什么，可是旁边的同伴再三催促，看样子情况应当很急。

　　许雅意催促道：“你有事情就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段昱琪深深看她一眼。

　　最后才说：“那我走了，你别傻傻让别人骗了。”

　　他望着小彬的方向，似有所指。

　　“那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管那么多。”
　　许雅意气急败坏地说。

　　等段昱琪离开，小彬才姗姗来迟。
　　“没打扰你们吧？”小彬说。

　　许雅意把头发别到耳后，淡淡说：“他只是我班里同学的哥哥而已，遇到了打个招呼。”

　　“要是合适的话，别错过了。我听阿姨提起过你以前的经历，斯人已逝，还是往前看吧。”小彬说。

　　“我……”

　　许雅意并不觉得段昱琪有什么特别，顶多就是比起其他追求者过分死缠烂打了些。

　　她下意识要反驳，可不知道还如何说。

　　和小彬的见面终究不了了之。

　　回家后，许雅意和王女士说：“我还年轻，您别随便给我安排。”

　　“妈妈只是想让你出去认识认识新朋友而已。你看看，自从李旻走了，你不是工作就是呆在家里，你还年轻，别活的比我们还要无聊。”

　　以前为了怕让她回想起伤心事，李旻几乎就是家里的禁忌话题。
　　王女士恐怕已经忍耐够久了。

　　“妈妈不是在逼你，只是怕你一直孤单下去。你结不结婚无所谓，可是总不能因为那件事连所有的社交都要放弃。”

　　看着王女士已经泛红的眼圈，许雅意原本生出的抱怨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她垂着头，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房间。

　　许雅意躺在床上，不管旁边的手机亮了又暗。

　　她抬起右臂遮住眼睛，将自己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不在的日子你要乖一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像以前一样粗心大意，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时候，许雅意还不知道这就是永别。

　　只是催促说：“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小瞧我啊。”

　　李旻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他们的家。

　　那时候，他们都刚刚毕业，租住的地方简陋极了，可是心里却是少有的满足。

　　可是转眼间，他就永远离开了她。

　　许雅意冷静了好久，才从回忆里走出来。

　　可是一扭头就看到段昱琪的消息。
　　“许老师，回家了吗？”

　　这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你要是需要男朋友的话，我比咖啡店那个人合适多了，不如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我是认真的，许老师别急着拒绝啊，你慢慢想，我会一直等你的。”

　　许雅意心情本来就不平静，让段昱琪一搅和更浮躁了。

　　她丢开手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恰好工作群里通知下周去郊区山上露营，许雅意主动给自己报了名。

　　最近糟心事太多，权当放松一回。

　　学校贴心地给孩子们分发了睡袋和生活用品，许雅意看着不远处打打闹闹的孩子的笑脸，内心的阴霾渐渐消散。

　　孩子们难得集体出行，就像刚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空气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许雅意拿着扬声器：“大家注意队形，注意脚下安全。”

　　“知道啦，老师～”

　　说着知道了结果还是一个个手拉着手往前走。

　　许雅意只好紧紧盯着他们以防出意外。

　　几个小时后大家终于来到山顶，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大松一口气，他们精力有限，而孩子们好像有无穷的活力，可怜他们要加倍照看学生们，生怕哪里出问题。

　　许雅意自诩精力充沛，到这关头却只能哀叹一山更比一山高，不得不服输。

　　带队的几位老师选好露营的位置，才招呼三五一群到处乱窜的学生们过来身边。

　　到了晚上篝火晚会，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个顶个的兴奋。

　　几百人围成一圈儿，更有学生自告奋勇走到圈子中间表演才艺。

　　许雅意看着忍不住也笑起来。

　　可是到了晚上分发帐篷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们班班主任有事请假，只有许雅意一个助教盯着。

　　许雅意知道此事，额头上渗出了汗。

　　她叫来和孙皓哲也就是失踪的同学一组的小伙伴，大家一致说篝火晚会结束的时候孙皓哲还在，就是搭帐篷才没找到他。

　　“没准躲懒去了，他每次都这样。”有同学嫌弃地说。

　　许雅意喊来班长让她帮忙维持秩序，自己拿起手电筒往附近找孙皓哲。

　　周围黑黝黝一片。

　　许雅意以前最怕黑，现在大概急过头了，压根忘了这个。

　　她一边走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孙皓哲你在吗？孙皓哲……”

　　压根没人应答。

　　半个多小时后才在一个距离营地好远的小山坡找到他。

　　许雅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带着哭腔一把抱过他来：“这么晚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知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在荒郊野岭有多危险……”

　　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许雅意自己都后怕，虽说他们选的山不高，又
　　是半个景区，但是万一有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孙皓哲手臂上被划了一道，许雅意一直背着他回到营地。

　　幸好有跟队的校医及时把伤口帮忙处理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孙皓哲伤口并不重，但现在家长们恨不得把孩子当金疙瘩捂着，学校不敢怠慢，由许雅意和另外几个老师带着孙皓哲提前返回学校。

　　接着马上联系他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第二天——

　　许雅意站在年级组长办公室里。

　　昨天班主任不在，事情是许雅意一手负责的，所以她无疑是家长们的第一声讨对象。

　　孙皓哲这边，一直都是妈妈出面，昨天可能情况太急，听许雅意解释完情况就带着孙皓哲回家去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找上门来。

　　而且孙皓哲妈妈态度和昨天截然相反，对着年级组长不依不挠指责许雅意：“我们把孩子交到你手上你就得负责人，现在他受伤那么重，你们道个歉就完事了？”

　　许雅意依然挤出笑容对她说：“您先听我解释，昨天事发之后我问过跟皓哲一块的几个同学，皓哲之后也跟我说过他是特意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的，十几分钟以后我发现皓哲不在就赶紧出去寻找他了。但这件事我们的确有责任，也愿意跟您诚恳道歉，以后肯定会在这方面更加注意。”

　　“皓哲妈妈，您看，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责任确实不在小许，学校也愿意做出一定的让步，您看不如就这么解决了怎么样？”
　　年级组长说。

　　孙皓哲妈妈显然不肯善罢甘休，拉着年级组长说个不停。

　　直到年级组长电话响起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好~谢谢您的理解和帮助……”

　　许雅意一边听着孙皓哲妈妈埋怨，一边被声音显然变亢奋的年级组长吸引了注意力。

　　等挂断电话，年级组长走到沙发边坐下。

　　说：“是这样的，皓哲妈妈，刚才我收到了皓哲班里其他学生家长的电话，段馨馨同学和皓哲在同一个小组里面，出了这样的事其他人的家长也都有同样的担忧，段馨馨家长跟孩子通话以后了解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刚刚打电话告诉我说了当时是皓哲趁着许老师去拿帐篷的时候不服从规定偷偷跑了出去，许老师几分钟之后更是马上去寻找皓哲并且及时把他带回营地，作为一个新老师许老师的应对速度非常快，对孩子们也很上心，这件事情的确没有许老师的责任。”

　　组长说到孙皓哲违反规定溜出去时，特地放慢语调，好像生怕孙皓哲妈妈听不清。

　　要是没有其他家长作证，孙皓哲妈妈还能把责任一股脑推到许雅意身上。

　　毕竟就她一个大人，狡辩也是可能的。

　　现在有其他家长作证，还是有其他小孩目睹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孙皓哲妈妈终于无话可说了。

　　许雅意眼见着她的脸色变红又变白最后憋到发青的全程，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许雅意走出组长办公室时，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汇安作为知名私立学校，学生非富即贵，以至于家委会对学校决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应对时即使她出一点小差错，都会面临着被辞退的危险。

　　如果没有刚刚那通电话，等待她的极有可能是被辞退，最轻也得扣半年工资绩效。

　　见到段馨馨时，许雅意弯下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道：“谢谢你哦，馨馨，如果没有你和你家长的帮助，老师真的很难解决这个难题呢。”

　　段馨馨不好意思地垂下睫毛。
　　“是我哥哥啦。”

　　汇安为了方便家校联系，给学生们统一分发了电话手表。

　　出事的时候段昱琪刚好给段馨馨打了电话。

　　听说许雅意连夜带着学生离开，段昱琪拉着妹妹问了好多细节。

　　段馨馨在他面前提起过好多次孙皓哲这个问题小孩，因此，段昱琪对他印象格外深刻。

　　面对着妹妹的不解，段昱琪没有过多解释。

　　段馨馨当时满脑子好奇，不过哥哥一向对许老师的事情格外上心，她也就不太意外了。

　　今天许老师突然来跟她道谢，段馨馨终于后知后觉。

　　原来哥哥是去帮许老师说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