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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过夜 ...

  •   初晨阴蕴的天,洁白的雪粒飘落在少年郎的肩头,浸湿了一小块锦缎绸袍。

      柳织书怔怔地,任由萧珩把着自己的手腕,苍白的唇动了动:“……你,怎么在这?”

      “本王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拐跑了。”萧珩微挑的凤眸沉沉,冷笑:“没想到,还敢夜不归宿了?”

      “同谁一块?宁轻牙?”萧珩问道,漆黑眸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点点雪粒沾在柳织书微颤的睫毛上,天地之间的寒意渗人。

      柳织书动了动手腕,“侯爷待多久了?外面冷,先进屋吧。”

      萧珩的蕴藉多时的怒火在看到面前人一点殷红的眼尾和因寒冷而微微颤栗的身形后,压了压怒气,撤手,甩袖,往回走。

      柳织书慢吞吞地跟上,揉了揉手腕被攥红的地方。

      些许余温。

      柳织书的手是冻凉的,而小侯爷握住时,柳织书却没感受到多少温意。

      只能说,他同自己的手温是相近的。

      天寒地冻,这人在外面待了多久,手才能同她这般凉。

      柳织书开了锁,缓缓推开屋门。

      透过些许昏光,窗轩处几只剪梅含苞。

      木案上笔墨纸砚,还有几叠书册。

      柳织书将烛台点燃。

      再往暖炭炉里添了几块木炭。

      萧珩目光扫了屋内一圈,眉微微蹙了蹙,他从未进过柳织书的屋子,没想到竟是这般简陋。

      柳织书将窗扇合上,回头,小侯爷还站在原地,环视着屋子眉头紧皱。

      柳织书笑了笑,“寒舍简陋,侯爷屈驾些吧。先坐会,我去端热茶给你取暖。”

      柳织书塞了个汤婆子给萧珩,掀帘进了小厨。

      铜制的汤婆子,不知被摸捂了多少回,花纹刻漆都模糊掉了大半。

      萧小侯爷顿了顿,还是没将它扔一旁。

      柳织书端着温热的枳椇子茶回来,就见小侯爷揣着汤婆子,站在木案边翻看上面的书册。

      萧珩见柳织书回来,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将书册合上,嗤了一声:“学得还挺用功。”

      柳织书将枳椇子茶放圆案上,不甚在意:“那还不是有人不用功,圣上要课业,总不能交白纸吧?”

      “揣着明白装糊涂。”萧珩勾了勾唇,“本王有没有放心思在上面,他能不知?治国齐天下,一套套的大道理本王学了也没用,他多此一举,你何必同他玩着把戏。”

      “皇上好歹是皇上,太子近些年来体弱气虚,皇室无其他子嗣。谁人都不知接下来会如何,以防总比不防好。”柳织书在圆案边坐下,捧着茶杯暖手。

      “你也想本王加入他们尔虞我诈的夺嫡里头?”萧珩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柳织书。

      太后话里话外总是太子病弱之言,就连皇上明明从未管过自己的课业,近年来却还是派本是太傅的宁轻牙到他府中来。

      有这闲工夫好不如多花点心思在给太子治病上,哪怕是花在开枝散叶上。何必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萧珩冷笑。

      揣手的汤婆子似乎也没有了暖度。

      柳织书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沾在睫毛上的雪粒融化开,眸子湿润,面上也恢复了气色。

      “…当然是不希望侯爷沾这趟浑水。”柳织书道,颊边溢开浅浅的笑,“侯爷是侯爷,连府里的条框都不耐受,能忍得了宫中繁琐奏事?”

      萧珩唇扬了扬,将放案上的汤婆子重新揣回手里。

      心下畅快,终于想起同她算账的事。

      “怎么?今儿不同本王阴阳怪气了?前几日奴婢长奴婢短呢?本王还以为你被宁轻牙那书呆子勾没了魂了呵,也要满嘴之乎戒理。”

      柳织书面上笑容凝了凝,忽然想起什么,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笑了笑,“奴婢哪敢。枳椇子茶要凉了,侯爷再不喝,就起不来功效了。”

      萧珩是在沈括府上喝了酒,原本已经派安福回府通知了不回去,然醉意朦胧间,脑海里总浮现那两个人,心下不痛快。还是策马回了侯府。

      萧珩从后门进了候府里,直奔柳织书的屋子,然而里头没点蜡,也没半点声息。

      夜半三更,人能去哪?

      萧珩捏着茶杯,沈括府里的醉意早在等柳织书回来时冻没了,“你还未告诉本王,夜半三更的,你人不在屋里,去了哪?”

      柳织书的手不动声色地往袖里藏了藏,“还能去哪,这要过年了,府里缺人手,当然是去帮忙。”

      萧珩微挑的凤眸眯了眯,似乎在揣摩柳织书话中的真假。

      “当然,侯爷不信的话。自然可以去问问蔡嬷嬷。”

      柳织书道得缓慢。

      萧珩看了眼柳织书,挑了挑眉,“本王姑且信你。”

      “本王困了。”萧珩起身,将枳椇子茶端起一饮而尽,微挑凤眸看向里头的小床。

      柳织书:“……”

      “侯爷……”柳织书起身,挡在萧珩面前,“天快亮了……”

      “本王知道,所以本王困了。”萧珩微微垂眸,盯着柳织书白白嫩嫩的脸,一会,又转开了眼,攥着柳织书的手腕将人转了个方向,自个打着哈欠往里走。

      “这……”柳织书被绕了个圈,稳住身形后,萧珩已经和衣大喇喇地躺在她的床榻上。

      柳织书往床榻边走了几步,咬了咬唇,蹲下.身来:“…侯爷,这床又小又硬,侯爷还是回去睡吧?”

      萧珩睁开眼,侧眸便看见蹲在床榻边看他的柳织书,眸子圆圆,眼尾红红,像极了少时那一阵子刚知他身份时又不得不跟在他身后怕犯错的模样。

      萧珩眼眯了眯,翻了个身,盯着柳织书,“……是有点硬。”

      小侯爷一下子凑得太近,柳织书往后退了退,一个不稳,便摔坐在地上。

      萧珩坏心眼地大笑。

      “本王又不嫌弃你,你要困的话,这床也姑且能容你个位置。”萧珩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挑了挑眉,“上来。”

      柳织书几乎是落荒而逃:“侯,侯爷休息吧。我,我去做早膳。”

      *

      天边晨光蒙蒙。

      雪又停歇了。

      管事婆子带着两个丫鬟往柳织书的屋子走。

      “蔡嬷嬷说了,往后柳织书就交给我们差遣使唤。今儿你俩争争气,有什么没做完的推给那死丫头,别让她有力气没处花,尽想滑头。”

      “没想到她昨儿还真把咱们的衣服给洗完了,还挺骨气的。就怕她会等小侯爷回府跑侯爷那给侯爷埋汰咱们呢!”

      “她哪敢,咱们有蔡嬷嬷撑腰呢!再说她也就有几分姿色,小侯爷早看腻她了。要不然蔡嬷嬷也不会把她调给我们使唤……”

      “今儿的活一大堆,你俩都别插手。就让那死丫头知知什么是丫头命!”管事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小眼睛里满是算计。好不容易从蔡嬷嬷手里讨到活,她可得好好表现才行。

      屋门前落着层薄薄的雪。

      两个小丫鬟得了管事婆子的指令,伸手使劲拍着木门。

      “人呢?出来!这天都三竿了,怎么有人好意思光睡不干活!要不要脸了……”

      “就是!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丫鬟就是丫鬟,还以为自己是凤凰主子吗!笑话!”

      两个丫鬟边大声说说笑笑地拍门,管事婆子翘着指头朝两人往旁挥了挥,清了清嗓子,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别怪我婆子不讲情面!你昨晚洗的衣服样样没件能看的,这蔡嬷嬷要是怪罪下来……”

      木门“嘭”地从里而开。

      睡眼朦胧,衣袍凌乱的萧小侯爷黑着脸,跟看死人一样看着她们:“再喊一遍?”

      两个小丫鬟瞬间面如土色。

      “侯,候爷……”管事婆子抖抖嗦嗦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吓得直摔下台阶,跌坐在雪地上。

      萧珩面色阴阴,“告诉蔡良茵,柳织书是本王的人,也只有本王可以使唤。莫让本王知她在打什么算盘。滚!”

      木门“嘭”地从里合上。

      两个小丫鬟吓得直抖嗦,慌忙架起管事婆子就走。

      天边鱼肚白,雪地蒙蒙泛着层亮光。

      屋内。

      柳织书端着早膳从小厨出来,好奇地看着从外走进来的萧小侯爷:“怎么了?是谁来了吗?”

      刚外面还嘈嘈杂杂的,怎么突然安静了。

      没睡好的萧小侯爷眯着眸子,往前走了几步,故意撞上柳织书,微俯身,将头靠在柳织书肩上,“本王困……”

      柳织书伸长了胳膊,才避免了早膳被侯爷打翻的下场。

      “……天也亮了,侯爷要不回去睡吧。”

      “嗯?”萧珩抬了抬头,眼神危险地眯了眯。

      柳织书:“……用完早膳走也行。”

      “呵--”

      耳畔冷笑。

      萧珩将柳织书手里的木托夺过放一旁圆案上,几乎半抱着将人举起,往床榻处走去。

      “侯爷!?”

      柳织书一声惊呼。

      下一秒,便被连人带被摔压在床榻上。

      萧小侯爷缠压住柳织书的四肢,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闭眼:“睡。乱动后果自负。”

      柳织书睁着毫无困意的眸子绝望地看着顶梁:“……”

      *

      侯府侧堂。

      管事婆子哭哭啼啼地跪着诉苦,两个小丫鬟也跟着抹泪。

      蔡嬷嬷气得身子直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狐媚子,竟敢如此勾骗侯爷!”

      “蔡嬷嬷为奴才做主啊!柳织书把侯爷藏自己屋里,还让侯爷训了奴才好一顿!奴才们也没做什么,好声好气地想把蔡嬷嬷的话传给柳织书……结果……”

      两个小丫鬟也跟着跪下来哭:“嬷嬷为我们做主呀!”

      大丫鬟云晴替蔡嬷嬷捏着肩膀消气:“嬷嬷这事有蹊跷,侯爷昨晚明明在将军府里留宿,怎么会去丫鬟屋子呢!”

      “晴儿姑娘是说我们仨儿在坑谎不成?”管事婆子抹了把涕泪,“不信,你现在自个去看看!”

      云晴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这般说,你们一人一套的,再说了柳织书有多大能耐能留住侯爷?这马上要过年了,你们也莫挑衅着嬷嬷同侯爷的关系,万一今年侯爷又不进宫过年,这罪责你们也有一份!”

      “你--”管事婆子愤愤地闭上嘴。

      蔡嬷嬷是侍奉太后身边多年的老人,也是看着侯爷自小长大的,奉太后命照料侯府。在侯府和太后面前都有着一定说话的分量,然而近些年,因柳织书的事,蔡嬷嬷没少惹侯爷不快。紧跟着的,在太后面前,因小侯爷,蔡嬷嬷也愈加得不到话头。

      “都是柳织书这狐媚子!”蔡嬷嬷重重锤了下扶椅,“这事先搁着,等年过了,老身再慢慢同柳织书算账!”

      去年小侯爷不愿进宫过年,蔡嬷嬷已经被太后好一顿责训。

      今年再大的气,也得忍着先把年给过了。

      *

      腊月天,日落得快。

      侯府已经逐个点起了灯盏。

      蔡嬷嬷同云晴在侧堂里同账房先生算着快过年的开销收入。

      下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嬷嬷!嬷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蔡嬷嬷心平气和地拿起茶杯,有了今早的事,她想是没什么能比这还让她不好的了。

      “有事说事!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下人抖嗦着开口:“侯爷,侯爷把自己屋里的东西搬到柳织书屋去了!”

      “噗---”蔡嬷嬷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嬷嬷!嬷嬷!”云晴忙给蔡嬷嬷捏压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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