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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教训 ...

  •   金顶红门,皇宫琉璃瓦上积着硕白的雪。

      宫门口,一座八牗锦缎马车停歇着,绛紫窗纱,嵌玉窗牗,车檐悬挂的瑞兽铃铛在雪风中,婉转清响。

      安福揣着袖子,窝在马车前板的槛座上,不住地晃悠着往禁闭的宫门张望。

      “小柳姐,你说侯爷去同皇上道个别,咱们就回府了,怎么去那么久咧?是不是皇上还想留侯爷在宫里呀?”

      柳织书轻摇了摇头,眸子蕴着千番思绪,静静地看着朱漆宏大的宫门,并未应话。

      雪随着寒风吹得逐渐猛烈。

      安福因寒风将手脚往里缩,往马车边边避,道:“小柳姐,先进车里避避吧,这雪看来是要下大了!”

      “你先到里头避避,外头雪大,窝在门边暖和不起来的。”柳织书转身,掀开厚厚的银纹车帘,“侯爷来了,我再喊你。”

      安福犹豫,感受到车里烘暖的热气,微冻的手脚动了动,踌躇地看着柳织书。

      好暖和,但侯爷的马车,他们不能随便进的啊……

      柳织书浅浅笑,安福还小,也还在长身体,虽说机灵但是太听话。

      太听萧珩的话。

      “进去吧,侯爷怪责,我替你担着。”

      安福听到这句话心里便放心了,傻乐乐地钻里头:“小柳姐,侯爷来了记得叫我哦。”

      “好。”柳织书放下厚厚的银纹车帘,侧头眺眼看去。

      高大宫墙边,站着一个深色宫装的宫女。

      是多次暗传柳织书到慈凝宫的,太后近旁的侍女。

      *

      慈凝宫。

      柳织书被带着从小门进了宫。

      高台暖阁炉火蕴盛。

      珠帘掀开的一瞬。

      柳织书腿上忽一疼,一股力重重敲击在膝盖上,柳织书膝盖一屈,扑地一声摔跪便在地。

      “兰竺。”

      上头传来太后沉静的声音。

      珠帘边,走出一手执竹板的宫女,停在柳织书身边,“太后,奴婢在。”

      “下手学点轻重,别落了痕迹了。”

      “是。”

      柳织书腿上屈疼,刚撑着手肘抬起头,一声清脆的力便落在脸颊上。

      伴着耳朵的嗡鸣,太后沉凉的声音缓缓道起:“哀家该夸你好本事呢,还是夸你好心计?左使丞相的小儿还卧床养伤,长安遍地都在道侯爷为强夺个民女甚至同丞相小儿大打出手。柳织书啊柳织书……哀家怎么告诉你的?让你撮合侯爷同其他千金,让你向哀家反映侯爷中意哪个姑娘家……如今倒好……”

      兰竺抬手又是一巴掌。

      柳织书牙齿碰上了唇,冷不丁咬破到,唇边沁出了几颗血珠子。

      太后声音缓了缓:“……你倒是投了个先机,出了昨儿一事,那些大臣夫人都来哀家面前,话里话外地替她们闺女求道是攀不上这个侯爷夫人位,急不可耐地想脱了这关系……这可好了,这位置敢情是哀家给你留的,让全长安闺秀千金去看你同珩儿相好来着?”

      太后的声音缓慢,似是不着不急,柳织书却听出了这里头的蕴怒万千。

      “呵--敢情你这心机耍哀家头上了?”

      柳织书双耳发鸣,刚要站起,又被兰竺一竹板拍下。

      “扔出去吧。”太后冷眼盯着堂下的人,“你有点自知之明就知道回去该如何同珩儿说,哀家直话告诉你,珩儿夫人绝不会是个丫鬟!哀家比你多的是手段,下一次,可不单单就这么简单给你几板子的教训!”

      *

      外头雪落得猛。

      宫庭上下银装素裹,像是万物寂静得只剩一片洁白。

      宫人们把柳织书扔到宫墙小门附近的假山边,拍拍手上的灰,便走了。

      柳织书坐落在假上边,背靠着赤凉的石头壁,雪花散散落在肩头,柳织书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兰竺教训得确实不落痕迹,力是刻骨子里的疼,外头却没有出半点血青淤,甚至衣服也只是微凌而已。

      柳织书微喘着气,仰头盯着落雪,靠着假山休憩。

      昨儿一事,柳织书有猜测过太后知道后会生气,却没想到发生如此大的火。

      ……太后这条路,以后怕是不好走了。

      柳织书动了动指,缓缓抬手抚上微肿的脸颊。

      兰竺似乎未手下留情,两巴掌下去,柳织书两耳都在发鸣。

      现在回去,让萧珩看见,怕是会露馅。

      柳织书没有把握骗过萧珩。

      而同太后树敌又是不明智之举。

      雪水化在柳织书肩上,湿了一小块布料。

      柳织书微俯身,伸手掬起一捧雪,压在了微肿通红的面颊上。

      “嘶……”

      雪水冰凉,冻得柳织书脑中一片清醒。

      五指冻僵得疼至麻木。

      雪水缓缓顺着那白皙的手腕,从那修长的脖颈,流入衣内,沾湿了一小块衣领。

      宫廊上,一抹看了许久,着着绛金氅服的削长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

      修长劲白的手指,递上一条绸帕,“给你。擦擦吧。”

      柳织书闻言抬头,萧夙睿一脸清风云淡,微俯着身,含笑地看着她。

      柳织书微怔片刻,盯着手帕却没有接,似乎没明白为何太子会出现在宫中如此偏僻的地方。

      萧夙睿蹲下.身,执着绸帕抬手便替柳织书轻拭面上的雪水,“用雪块来消肿,容易冻伤。”

      柳织书往旁偏了偏头,避开太子的手,“多谢太子,是奴婢唐突。”

      萧夙睿扬了扬唇笑,并不尴尬,将绸帕递给了柳织书。

      “外面寒,随孤进殿暖下身子再回去吧。”

      柳织书摇摇头,试图撑靠着石壁站起来,“多谢太子,侯爷还在等着奴婢,奴婢就不叨唠了。”

      柳织书挺直腰板,手指攀撑着石壁,强撑着往前走。

      “要找皇叔的话,他恐怕没能那么早回去。”

      身后萧夙睿温润的声音响起,“不知算不算提前恭喜,皇叔求皇上赐婚,虽然还在争执,但依照父皇的性子,八成到最后是会允了皇叔的请求。”

      萧夙睿走到了柳织书身边,面上梨涡浅旋,“孤该提前恭喜你。”

      柳织书冷白的面上流露几丝困惑与讶异。

      萧夙睿眸顿了顿,盯着柳织书,浅笑的眸光蕴了蕴。

      发凌面苍白,颊微肿泛红,唇含凝涸的血色……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却没有认惨之状,连眸子也是清透如往常。

      柳织书片刻愣怔后,唇动了动,像在找回自己的声音,“……奴婢先走了。”

      萧夙睿抬手拦住了柳织书。

      柳织书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锦色赤纹袖,眉微蹙,抬眼。

      “盛安十六年,你被太后暗传进宫,初入宫,离开后被宫槛给绊倒,偷偷哭了一路。”萧夙睿看着柳织书眸子微恍,轻笑道,“时隔两年,太后教训你这么狠,倒不见你哭鼻子了。”

      柳织书定定地看着萧夙睿。

      她被太后暗传进宫,走的都是偏僻的门路。

      在她印象中,若遇见过太子这般难以忽视的人,定不会没有印象。

      萧夙睿盯着柳织书的眸子由恍惚到清明,唇微扬,声音微润:“如你所想。”

      盛安十六年,柳织书出宫时被门槛绊倒,当时除了前面带路的宫人,还有一个着深蓝太监服,没骨一般颓然靠在宫墙上的人。

      柳织书透过朦胧的泪眼,不小心看见了太监帽下,一张俊逸而阴沉的脸,眸子赤红,样子却像丧了魂魄一般。

      柳织书现在想起那种脸,除却脸,似乎不能同面前温润尔雅,笑里藏刀的人联系在一起。

      然重要的是,太后宫殿附近,为何会有穿着太监服的太子出现?

      柳织书觉前方似有沼泽,万千的引力,却是自己不该踏入的。

      “你是个通透的姑娘,孤知道你想要的,你也知孤的秘密。跟着我,孤才是能帮你的人。”

      *

      雪色无边。

      柳织书回到马车,安福正在里头酣睡,侯爷还没有回来。

      马车檐角的铃铛凛凛轻响。

      柳织书坐上马车槛,环住膝盖,透过漫天雪色,静静看着禁闭的宫门。

      朱漆宫门沉鸣打开--

      一身玄墨锦服,外披墨纹云拢氅袍的人,沉稳地走出宫门,不过几步,忽而奔跃而来。

      柳织书眸子刚抬起,便被一股力抱了起来。

      萧珩抱着柳织书原地转了圈,微挑的凤眸里满是兴奋之意,微抬下巴张嘴便咬了咬柳织书的下巴。

      柳织书腿上的伤还有点疼,咬唇忍了忍,先一步抬手捂住萧珩的唇。

      萧珩眉挑了挑,大抵是心情过好,轻啄了一口柳织书的手心,并未计较。

      刚把人放下,唇边的笑容半凝,扫视了眼衣发微凌的人,抬指挑起柳织书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眸子沉下,“怎么回事?怎么来的伤?”

      柳织书笑容不变,“刚有人出宫,奴婢误以为是侯爷,急着过去迎接,不小心摔雪地里了。”

      萧珩薄唇抿了抿,而后低头,在柳织书脖颈间轻嗅。

      薄热的气息蕴得柳织书不自在。

      僵着身子任由萧小侯爷检查。

      萧珩嗅了嗅,除却了雪水就是柳织书独属的清香。

      满意地舔舔唇,盯着那白皙的颈便咬上了一个印记。

      柳织书:“……”

      *

      马车蹄蹄前进。

      被好心情的侯爷放了一马的安福战战兢兢地在车外驾马。

      柳织书裹着侯爷强披在她身上的氅袍,窝在马车角落,本要合眼休憩。

      奈何萧小侯爷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在柳织书第三次躲开了萧小侯爷的舔咬,终于惹得人不悦了。

      萧小侯爷捏住了氅袍里那张皙白的小脸,眸子眯了眯,“你就不想问问本王,为何高兴吗?”

      柳织书往那柔软的氅袍里缩了缩,缓缓吐出二字:“……为,为何?”

      萧珩唇边挂上一抹痞肆张扬的笑,微挑凤眸里,幽光蕴蕴。

      “皇上许了本王去西部兵营,等我平了西部寇贼,我就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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