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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醉酒 ...

  •   盛安十八年,隆冬腊月。

      长安城着实寒凉,护城河结冰万里,城内银装束裹,万物寂籁。

      街头巷尾,铺张着年味色彩。

      夜色沉寂下,长安侯府张灯结彩,像是眯着兽瞳的巨蟒。

      侯府里,下人忙忙碌碌地进出着。

      大堂庭落,琉璃檐瓦下灯盏高悬,身着深蓝宫装的太监翘着兰花指,点着一擂擂檀木箱,笑眯眯和善道:“蔡嬷嬷,一共十三箱黄金,八箱翡翠,五箱珍奇,还有十箱古玩……都是皇上给小侯爷的赏赐,您点点看,杂家好回去复命。”

      “哎嘞。”蔡嬷嬷应道,“唉这……侯爷碰巧不在府,赵公公喝杯茶等等再走?”

      太监拢拢袖子,显然已经是习惯皇上下赏侯爷从不在场领赏的情况,面上依旧笑呵呵:“不麻烦,杂家还有事处理。嬷嬷替杂家问候侯爷一声。”

      “哎,好。公公慢行。”蔡嬷嬷将赵公公送出府后,回到正堂嘱咐下人将箱子搬进库宅里。

      一大丫鬟匆匆跑进来,左右看了看,见着蔡嬷嬷急忙忙走过去过去。

      蔡嬷嬷眉蹙了蹙,抓住大丫鬟的手腕,小声急问道:“如何了?侯爷醒了没?”

      “嬷嬷,不得了……侯爷还闹着呢,我们……都被赶出来了,不许我们进去服侍。”大丫鬟语带委屈。

      蔡嬷嬷面带凝重地叹了口气。

      小侯爷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早出晚归,皇上请的私塾先生的课也不上,今日更是喝得醉熏熏地回来。听下人说,府里都摔了好几桌案瓷瓶了,也不知伤着没有。

      要是让太后知道了,他们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嬷嬷……怎么办?晴儿再重新端碗醒酒汤进去看看?”

      “还能怎么办?”蔡嬷嬷没好气道,“你们进去几次还不是照样被轰出来……那个狐狸精呢?找出来,让她端过去伺候侯爷醒酒。小侯爷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皮给我绷紧点!”

      大丫鬟云晴面上发窘,不满地捏捏诺诺地应了声“是”。

      *

      饮书阁。

      窗外点点雪粒飘在朦胧夜色中,一身穿水蓝衾袄,绑着双垂髻的女子正整理着书阁。

      大丫鬟云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停在门口盯着那背影一会,翻了个白眼走进去,“好你个柳织书!竟跑这里来偷懒,你可知道现在侯府上下找你找得快疯了?!”

      闻言转过身的女子,面容稚气,杏眸清灵,微挑了挑眉,开口的声音如泉般舒缓,“找我?找我做什么?”

      柳织书是个侍读丫鬟,呆在书阁整理书册不才是她该做的么?

      “你明知故问!”云晴最看不惯这人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明她们是同时段入的侯府,这人也不知耍的什么手段偏偏能被小侯爷留在身边当侍读丫鬟,她却得忙里忙外的做杂活。“小侯爷喝醉了,蔡嬷嬷让我来喊你去送醒酒汤……这天大的好事,白便宜你了!”

      柳织书放在书上的手顿了顿。

      云晴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你待在侯爷身边这么久,侯爷也早就看腻你了。依侯爷的性子,这几日冷落你,你也就别想什么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一个丫鬟就不该有什么腌臜心思!快把醒酒汤给侯爷送去,明日我还能在蔡嬷嬷面前替你好言几句,让你转个浣洗丫鬟……日子也能好点……”

      柳织书将书册放书案上:“…这天大的好机会,不如你去好了。”

      云晴面色忽涨红,觉得这人定是在讽自己,她们进得去还用得着来找她?

      “蔡嬷嬷指定你,便是你,你莫阴阳怪气嘲弄人!”

      柳织书忽觉头疼,她是真不想去,好不容易过了几日安生的日子,她为什么要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柳织书生于江南书商之家,十岁家中变故,被柳父托照顾的友人卖到了侯府当丫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进府第一夜便惹上了府里骄矜无赖的主子。

      伴君如伴虎。

      坎坎坷坷地伺候了八年,离卖身契到期出府的日子还有两年余。

      云晴还在絮叨着,柳织书听着外头嘈杂的声响,轻叹一声,也只能同着她出去给小侯爷端醒酒汤。

      *

      长安小侯爷,年十八,貌昳丽而性骄戾。

      盛安十八年,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有过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盛世之谓。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后宫妃嫔虽众,却吸取前朝之训,只留有与皇后共出的一子一女。

      皇上姓萧,正是萧姓小侯爷同父异母的兄长。

      前朝也是萧家天下,只不过当时的皇上还只是萧姓亲王的嫡子,前朝皇室昏庸腐败,子嗣众多,相杀相残最后竟无一人存活。皇位顺袭,便到了萧姓亲王的手中。然登基前夜,萧王府夜起大火,王爷死于大火中。皇位便由萧姓亲王的嫡子,也就是现今皇上继承。

      好在当今圣上圣明勤贤,数十年便把积腐的山河整顿得条理安稳。

      史官对此事了了几笔略过,大篇笔墨诵朗盛世,再大篇的笔墨便是明讨暗伐长安远近闻名的少年纨绔萧小侯爷。

      皇上为避王爷死之讳,翻国号,改亲王谓,赐侯爵称于自家唯一的弟弟萧珩。

      皇上生母逝世早,而由于怀萧珩被王爷扶正的侧室芙琴,也由王妃被皇上顺封为太后。

      当今天子是兄长,太后是生母。自小蜜罐长大的小侯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故而谁人都要礼让三分。

      然闹市策马,武场伤人,甚至还曾打伤长安权贵之子……跋扈而暴躁的性子。也在长安城无人不知。

      皇上圣明而罚赏分明,但在太后宠溺下,却也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是史官常伐贬,而长安权贵仍趋炎附势上赶着结交,长安千金闺秀也常捏绢坐轿,悠逛长安城内。

      有为一睹绝容,有为一遇结缘。

      *

      而此时被长安权贵上下惦记着的萧小侯爷,正散散倚在案榻上,劲白修长的手提着晃悠悠的酒壶,微挑的凤眸里阴着层醉意的红光,听见门扇轻启声,眼皮微撩,慵懒地朝门边望去。

      门扇轻启。

      一个水蓝衾袄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萧珩不动声色地微微勾了勾唇,冷哼一声,仰头灌了口酒。

      柳织书端着木托推门而进。

      虽然云晴在门外千叮咛万嘱咐了,柳织书进来看见里头的景象还是略微吃惊了一下。

      屋里蕴冽着浓烈的酒味,富丽堂皇的摆设,地上碎成片的瓷瓶灯盏,仰翻的桌案,破碎的雕纹熏香炉……划破的唐人山真迹屏风还有一颗因悬挂梁顶幸存下来,仅剩唯一照明的夜明珠。

      案榻上。

      云纹袖,深蛟袍,松松散散地披在案榻人身上。

      榻上人斜倚着,劲白修长的手指提着晃悠悠的酒壶,一张过分昳丽而冷傲的面庞隐在濯濯夜明珠光下。

      墨发乱,微挑的凤眸迷着一层看不清的幽光,直勾勾盯着门边人。

      濯濯如泉,近是桀骜难驯。

      柳织书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边避开地上的碎瓷破盏,边端着木托往里走。

      “呵……”

      案榻上的人忽地散散地勾唇冷笑,手上提着的酒壶松手掉下,滚落地上发出混重的闷响。

      俊美无暇的面上蒙着一层酒意的醺红,微挑的凤眸冷了冷,看不出丝毫醉意的失态。直勾勾盯着面前人,声音沉沉:“…你进来做什么?谁人让你来的?”

      柳织书顿了顿,干脆就地停了下来,将木托举高,道:“蔡嬷嬷让奴婢给侯爷端醒酒汤。”

      萧珩微挑的凤眸眯了眯,沉了沉气,又像是气不过。

      “滚。”

      一声清响,酒盅在柳织书脚边碎开。

      柳织书非常迅速地转身:“是。”

      云晴贴在锦雕门扇外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刚一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和脚步声,就见门扇从里推开。

      云晴立马起身往后退,便看见柳织书端着木托要出来,心下一喜,刚要嘲讽几句。

      “你也不过如此嘛……”

      下一秒便见黑着脸的小侯爷出现在柳织书身后,“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被阻隔在外的云晴呆若木鸡:“……”

      *

      浓烈的酒,灼灼气息,近在咫尺。

      萧珩手撑在门扇上,咬牙切齿:“我让你走你就走?”

      柳织书转过身,背靠着紧闭的门,将木头抬了抬,清灵的眸里盈盈晃晃地写满两个大字,“不然?”开口却规规矩矩地提醒道:“侯爷,醒酒汤。”

      萧珩微垂着眼,盯着眼前熟悉又皙白的脸,撑在门扇上的手紧了紧,漆黑的眸里带着红光,“…那么听蔡嬷嬷的话,为何不听本王的话?”

      “奴婢不敢。”柳织书将木托又往前推了推。

      “呵—”萧珩冷笑,俯下.身,几乎是咬着柳织书的耳畔说道。

      “本王让你离宁轻牙远点,你怎么就没这么听话?嗯?”

      柳织书抬眼,这是她进屋来第一次正眼看他,萧珩眼眯了眯,两人距离近得,他能看得见柳织书皙冷面上,一点浅浅的眉尾痣。

      明明不是什么惊艳的长相。

      眉是弯的,眼是圆的,像杏子仁一般,圆而灵静。

      小巧的鼻,比常人白得如玉的肤色,更显得唇色朱润饱满……

      “侯爷?”

      萧珩忽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这人的唇走了神,心下烦躁,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一步,“做什么?”

      柳织书睁着杏眸,顿了顿,“醒酒汤侯爷还是趁热喝吧…宁先生是皇上亲派下来的教书先生,侯爷多少还是去趟书院吧……”

      “去做什么?”萧珩冷笑,盯着柳织书,“看你同他志同道合,你侬我侬?”

      “别忘了,你是本王的丫鬟,不是宁轻牙的书童!”

      柳织书唇张了张,忽然有些了然这几日侯爷莫名其妙的行为,敢情是同宁轻牙不对付,道:“奴婢过些时日会遵蔡嬷嬷的安排转到内务府,侯爷可以安心上课。”

      萧珩的眼危险地眯了眯:“什么意思?除了本王你还想去服侍谁?”

      柳织书:“……”

      柳织书端着木托的手发麻,好言道:“奴婢的意思是……侯爷在书院的时候奴婢会候在外面等您下学。”

      萧珩微挑的凤眸抿了抿,伸手拿起木托上的瓷碗,回到案榻上:“不必。你该如何就如何,本王可不想到时一个人听那老头子碎碎念叨。”

      萧珩微抬下巴,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柳织书松了口气,微俯身准备退下。“奴婢先行告退。”

      “慢着。”萧珩放下瓷玉碗,凤眸恢复一派清冷,想起今日在吟酒阁那些权贵子弟的侃言,薄唇抿了抿,“本王知你这个岁数想遇良人实属正常,本王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结什么良人最起码也得通过本王这一关。”

      比萧小侯爷大了足足五个月的柳织书眉疑惑地挑了挑:“???”

      萧珩不自在地撇开脸:“本王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但……宁轻牙不行!你想要什么人,本王可以替你找。”

      柳织书唇动了动,一下子理解不来萧小侯爷今日又是那根筋不对劲了。

      一抬头,萧小侯爷正微抬着下巴,一脸等着她感激涕零的模样。

      柳织书嘴角扯了扯,动了动唇,顺势答道:“…多,多谢侯爷。”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实质身份是个王爷(甚至更高涉及剧透⊙▽⊙),封侯是皇上为了避讳亲王称和其他原因。称呼可忽略,纯属顺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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