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何处》厉小茹

10、过往

　　之 过往

　　陆小凤同厉南星步入小楼二楼，花满楼与司空摘星都站起身，西门吹雪本就负手立于窗口，闻声回首。
　　“来来来，我来介绍啊！”陆小凤伸手一搂厉南星的肩，“这便是厉南星，我爱的人！”空着的手一挥，指向三人，“呶，南星，那就是猴精，花满楼，西门吹雪。”
　　厉南星微微颔首：“偷王司空摘星，花家七公子花满楼，剑神西门吹雪，久仰大名。”
　　司空摘星夸张地摇着头，大叹道：“可惜啊，可惜！”
　　花满楼挥扇微笑：“是很可惜。”
　　西门吹雪一直盯着厉南星手上的玄铁剑，冷冷吐出两个字：“可惜。”
　　“可惜？有什么可惜的？”陆小凤大眼睛一翻，吹着胡子瞪过去。
　　“可惜啊！”司空摘星晃到厉南星身侧，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厉公子器宇轩昂，怎么会跟那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陆小鸡搅在一起呢！”
　　陆小凤哈哈大笑：“猴精你嫉妒就直说啊！”
　　厉南星正待开口，突然手腕一翻，抬眼淡笑：“司空公子是想试试厉某的功夫吗？”
　　司空摘星的手腕被他擒住，手上赫然是一枚玉指环。他嘿嘿一笑：“见到好东西，手痒啊！”
　　陆小凤得意地理理胡子道：“猴精，你输了吧！一千只蚯蚓，少一只也不行！”
　　花满楼拉厉南星落座，倒茶：“你没来这几日，他们俩打赌，说司空能不能从你身上拿到东西，赌注是挖一千只蚯蚓。来，喝茶。”
　　厉南星遂收起指环去接茶杯：“多谢花公子。”
　　“挖就挖！”司空摘星忿忿道，“陆小凤你运气好！”话音未落，人已经翻窗离去。
　　“……没关系吗？”厉南星忍不住问。
　　陆小凤大咧咧挤到他的凳子上坐：“他去挖了，猴精虽然逢赌必输，但是从不赖账。”
　　“我不是说这个。”
　　“厉公子，无妨。”花满楼道，“类似的赌他们打了几百次了。话说陆小凤自从到此，日日提起你，讲得天花乱坠，可惜花某无缘一睹厉公子的风采。”
　　厉南星瞄了陆小凤一眼：“厉南星只是一渔子，有何风采可言？倒是花公子风度翩翩实乃人中龙凤……”话音猝然而止。
　　陆小凤笑嘻嘻注视着他，专注而深情。
　　一个月的分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热恋中的情人而言，却着实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寂寞。寂寞的，只是那种思念的心情。
　　厉南星便抿起唇角微笑，淡定而温暖。
　　西门吹雪突然道：“好剑。”
　　陆厉二人均是一怔。
　　花满楼笑道：“西门所说，该是厉公子的佩剑。”
　　厉南星道：“此剑是一朋友所赠。”
　　“可惜此剑在你手上，并未发挥全部威力。倘若心无旁骛一心练剑，十年之内，江湖上必定鲜有敌手。”西门吹雪负手转身望向窗外天边，“否则，此剑可惜。”
　　“南星别听他的，你啊，随性而为就是。”陆小凤懒洋洋地自己翻开杯子倒茶，“那家伙心里眼里只有剑，你可别变成那样子！”
　　花满楼突然放下茶杯插嘴道：“那么，厉公子心里眼里的是什么？”
　　厉南星还未答话，陆小凤突然凑过去，在他唇角“啵”地啄了一口，大声说：“还用问！自然是我！”
　　花满楼闻声合扇而笑：“可惜，可惜！看不到！”
　　一声大叫从另一个窗口传来：“哈哈我看到了！”正是司空摘星蹲在窗台嘿嘿偷笑。
　　西门吹雪闻若未闻。
　　厉南星微窘。
　　陆小凤抬指摸摸自己的胡子：“猴精，你蚯蚓挖完了？”
　　司空摘星跳进来，一把揪了陆小凤：“走走走，我挖，你数！”
　　“……”

　　陆小凤发誓，他不想数蚯蚓！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软玉温香抱满怀，芙蓉帐暖度春宵，一解这整整一个月的相思之苦。为什么要蹲厕所附近一只一只地拣泥乎乎软不留丢的蚯蚓！
　　司空摘星似乎很有干劲，边挖边哼着小曲儿。
　　突然一声娇叱：“陆小凤！”
　　很陌生的声音。陆小凤刚一起身，一个嫩绿的身影就扑进他的怀里，只意识到是个女孩子，尚未来得及反应，对方便已经大哭着对他又捶又打：“小凤凰你个没良心的！呜呜呜，你说了要娶我的呜呜，为什么这么久没消息！呜呜呜呜……”
　　“……”陆小凤以眼神示意司空摘星：这是谁？
　　司空摘星摊手，埋头挖蚯蚓。
　　怒！江湖道义啊！
　　陆小凤怒瞪着司空摘星，觉得头痛得要命。两手都是泥，一手上还捏着一只扭来扭去的蚯蚓，怀里女孩子的香粉味熏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
　　如果是南星就好了。
　　如果陆小凤不是陆小凤，也许会狠狠地把那女孩子推开，不过这样的事情，即使淡漠如厉南星也做不出来，更何况是对女孩子向来没辙的风流小凤凰。所以他只有僵着双手，清清嗓子道：“咳咳，这位姑娘，我手上全是泥，你先放开我。”
　　“我不管！”对方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我死都不放！呜呜，都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却毫无音讯地失踪，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呜呜呜……”
　　晴天霹雳！
　　一只蚯蚓无声地落地逃命去也。
　　陆小凤半晌回过神来，发现司空摘星拼命挖蚯蚓中，但他的唇角绝对是咧着的！居然在看好戏！
　　“小凤凰，你什么时候娶我和儿子过门！”那女孩子这时倒是止了哭，却仍抱着陆小凤的腰，抽抽噎噎地抬头，端的是清秀佳人，柳眉倒竖，红唇轻嘟，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姑娘。”陆小凤无奈地问，“实在对不住，这莫须有的事情，你要陆某如何来担？敢问姑娘芳名？几时与陆某相见？”他不否认自己与很多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可他也自信自己不曾忘记任何一个的花容月貌；即使没有过亲密，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忘记？
　　粉拳再次招呼上陆小凤的胸口：“你居然忘记我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娘啊，您在天有灵，劈了这没良心的男人吧！呜呜呜呜……”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小凤轻一旋身，飘然立定于数米外：“像姑娘这般的美人，陆某怎可能忘记？！只是玩笑切莫开过头，陆某现在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若是我家亲亲宝贝看到，怕是要麻烦罗！”
　　月光下的陆小凤笑意盈盈酒窝圆圆，眉梢眼间却淡然疏离。
　　翩翩公子当如是，风流凤凰怎收心？
　　女孩子居然愣了下，神情显得有些迷惑。
　　“现在，可以告诉我实情吗？”陆小凤表情很诚恳很认真。
　　一声低幽的叹息传来，有人自墙角缓步转来：“小凤凰，你居然真的动情了。”
　　陆小凤定睛望去，略一打量，眸色一暖：“苏姑娘，怎会是你？”以他和司空摘星的武功修为，那边有人自是早已察觉，只是对方呼吸沉浊不似高手，而且毫无杀气亦无举动，二人也便不去理会。却不想，竟是两年前曾有过一段情缘的女子，苏小忆。
　　花容依旧，可笑语已不再。
　　苏小忆听陆小凤认出自己，胸中酸涩：“小凤凰，两年不见，已是沧海桑田，你不叫我小忆了。”
　　“对不住了。”陆小凤低声道歉，“过去的事情，毕竟过去了。”
　　苏小忆哽咽着，埋怨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本就知道，陆小凤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喜欢你你便是他的宝贝，等到感情没了，他便翩然离去。因为知道，所以伤心过后也就继续自己的日子。可怜的是……
　　“她是我的堂妹，叫做苏小若。你不认得她吧？”
　　陆小凤眉梢扬起：“我的确与她素昧平生，你既是她姐姐，定然知道她方才言辞的真伪了？”
　　苏小忆上前轻轻拉了那面色茫然的女孩子，取了帕子为她拭泪：“你不认得她，她却因你误了终生。你这样的男人，是上天造下的孽啊。”她凄然回首，见陆小凤同样茫然，重重叹息着讲述：
　　“两年前小若年方二八，你我……”她垂头顿了顿才继续，“她无意间看到你，一见钟情。可你留的日子太短，小若并无机会与你相见。自你离去，她念念不忘，后来叔叔要她出闺她也执意不肯，只说你答应她会回来迎娶。”
　　“我没有……”陆小凤忍不住插嘴。
　　“她说有。”苏小忆深深看了他一眼，“在她的想象中，你不但有答应，她还有了你的骨肉。所以，她寻死觅活要守住这份诺言。”
　　“……”陆小凤无声地张了张嘴。这不是他的错，可的确又是他的错。
　　苏小忆很慢很慢地说：“小若疯了。”

　　苏小忆带走了苏小若。她临走前说：
　　“陆小凤，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天天想着你，中了魔一般？”
　　司空摘星提着两只蚯蚓站起来：“前些天我跟花满楼在街上的时候谈到你要来这里，被这姐妹俩听到，于是整天在这附近兜着等你。也是她们运气不好，居然这么久才碰到。”
　　陆小凤口中苦涩干燥：“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啊，陆小鸡，你就好好跟人过日子吧，少惹几个女人，也给我们留些嘛！”司空摘星大刺刺地将那只蚯蚓拍到陆小凤肩上，溜之大吉。
　　陆小凤呆立了片刻，垮着肩膀往回走，刚迈步，正见有人背对着他，负手望天。
　　不知道厉南星已经在此站了多久。淡淡的月华笼罩着他青色的衣衫，有风袭来，衣袂轻扬，那背影看上去落寞寂寥，孤孤单单。
　　“南星……”他低低吐出两个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深爱的人。
　　厉南星手臂抬处，柔和的箫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起。
　　那是陆小凤未曾听过的一首曲子，他头一回发现，原来箫音也是可以不凄凉呜咽的。像是清爽的风抚过耳畔，又仿佛是悠扬的溪水淌过身侧，所有的心神动念，都在这样的天籁中悄然化去。
　　一曲终了，厉南星依然没有回首，只淡淡道：“回去吧。”他说着，人却没动。
　　陆小凤恍然回神，上前几步，长臂一伸拥住他：“南星。”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对不起。”
　　厉南星低下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声音平静无波：“为什么道歉？”
　　为什么道歉？陆小凤抱得更紧。不能不道歉，可无法讲出个明确的理由。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怕失去你。”
　　厉南星低低道：“那是过去的事，我何必过问？原本我爱的，也不是你。”
　　此言一出，二人不觉同时一震。
　　陆小凤是欢喜：言外之意，现在南星爱的，果真是我？！立时扳过他身子面对自己。
　　厉南星却是懊恼：居然失言坦明了自己的心思！抬眼瞄了陆小凤，却不挣脱他的怀抱。
　　从陆小凤的角度看去，爱人面若白玉，两颊和耳鬓透着丝丝粉红，眼中波光流转，便是那漫天的繁星，也比不过这般的明亮。又知他未曾怪罪自己，心神荡漾，禁不住倾身吻下去。
　　两唇将触未触之际，一声不知来自何方的咳嗽打断了这柔情的一刻。
　　二人同时望去，不是那司空摘星又是谁？那家伙，贼眼精光、煞有兴趣地盯着他们，催促道：“继续继续！别管我！”
　　厉南星转身离去，身子猛地一停，正是看到了自己长衫上的泥泞：“陆小凤！”
　　“啊？”陆小凤闻言看去，“呃……”他搓了搓手上的泥巴，飘身而起转瞬即逝，丢下一句话：“去洗手，南星等我！”
　　司空摘星待陆小凤离去，忽然问道：“厉公子，你当真不在意？”
　　厉南星正举步欲行，微微顿了顿，却反问道：“司空公子，蚯蚓挖完了吗？”
　　司空摘星一滞，厉南星却一个人往小楼的方向去了。

　　不过问不代表不在意。以后还会遇到多少个这样的女子？厉南星轻轻叹息。居然成了女子的情敌啊。想到陆小凤被人抱住而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微微笑了。不去想过去，不去想未来，现在，相爱。

　　无聊小番外之 西门吹雪

　　太阳好暖，南星好软……
　　陆小凤眯着眼睛满意地笑，酒窝盛满了浓浓的情……后面绝对没有欲这个字！陆小凤可以指天发誓！。
　　可，为什么那是绝对不纯良的笑容？=_=
　　多么明快的早晨啊！
　　——砰！砰砰！
　　笑容立刻就消失了，连带两个酒窝，也悄悄潜了下去。
　　“陆小鸡！喂喂陆小鸡快开门！”司空摘星大力地拍门的同时，扯着嗓子喊。
　　厉南星动了动，使劲眨着沉重的眼皮，推了推咬牙切齿的陆小凤：“有人……”
　　陆小凤倾身过去在他唇畔啄了一下，扯了被子将他整个人包住：“没事没事，你睡，我去就好。”
　　“春宵苦短哦！”司空摘星站在门口挤眉弄眼，鬼鬼祟祟地笑。
　　陆小凤没好气：“有屁快放，少在这儿吵吵嚷嚷。”
　　司空摘星摸了摸下巴，甚是神秘地说：“我有一个消息，保证你听了合不上嘴巴！”
　　“说吧。”陆小凤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打个赌陆小鸡，如果你合不上嘴巴，就去挖一千只蚯蚓如何？”司空摘星双手环胸，挑衅意味十足。
　　陆小凤“哦”了一声，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赌就赌，反正这蚯蚓肯定是你挖。”
　　“耳朵，过来。”司空摘星挥挥手。
　　陆小凤挑挑眉，凑过脑袋。
　　“我刚刚有事找花满楼，去敲门，你知道开门的人是谁？”
　　“是谁？”
　　“西门吹雪。”
　　“那又如何？”
　　“你和厉南星什么关系？”
　　“你说呢？”
　　“他们俩也是那种关系。”
　　小小声的对话到此结束。陆小凤呆呆立了半晌，猛然跳起来，跳得如此之高，以至于脑袋撞到了门框上。可是他仿佛一点也觉不到痛，大叫起来：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不可能！”
　　“咯吱”，不远处的门开了，西门吹雪提剑缓步而来。
　　司空摘星眼珠一转，扭身飞掠出去，留下一句：“陆小鸡，记得挖蚯蚓！”
　　陆小凤盯着西门吹雪一步步走近，在他面前立定。
　　“是真的？”
　　他问。
　　“真的。”
　　他答。
　　西门吹雪答了两个字后，面不改色自陆小凤身前经过，下楼去了。
　　陆小凤又傻了片刻，茫茫然地回房，厉南星已经披衣坐起，靠在床头望着他。
　　“南星……”
　　“我知道。”
　　“……”陆小凤再次跳起来，像是被人踩住了他的尾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
　　“你知道他们在一起？”
　　“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花公子告诉过我。”
　　厉南星也是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道。
　　陆小凤瞪他片刻，低咒一声，一屁股坐在床沿：“居然连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跟猴精打赌输了。”
　　“我比较不会乱说话。”厉南星听他嘀嘀咕咕抱怨，忍不住莞尔。
　　“我有乱说吗？”陆小凤貌似很凶地瞪过去，气势十足，可对上恋人清亮的眸子很快便破功，嘟嘟囔囔道，“难道不是么？”
　　“咳咳。”厉南星别开头，陆小凤这样子实在很有趣，止不住笑意蔓延，“我相信你刚刚那一嗓子，方圆十里地都听到了。”
　　“……”
　　陆小凤郁闷乘郁闷等于郁闷的平方。什么时候，南星也会说出让自己哑口无言的话了呢！是自己教育有方，还是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化郁气为动力！
　　“凤凰！”被扑倒被狼吻的厉南星并没多少开口的余地便丢盔弃甲。
　　大清早啊，太阳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