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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文阳公主原先的府邸位于京城西面,从府邸正门乘马车到宫门口,车程仅一刻钟。

      府中林青水秀景色宜人,夏季竹林成荫可避暑乘凉,冬日室内点上地龙即可温暖如春,若是京中降雪,府中灵泉湖湖心有座亭子,坐在亭中赏雪最是惬意。

      这府邸原是开国初年某位王爷的家宅,后来因子嗣单薄后继无人,王府被皇帝收回,传到先帝在位年间,先帝膝下无子,只有文阳一位公主,所以格外宠溺女儿,在公主十岁时便下旨修缮王府,改为文阳公主府。

      后来文阳闹着要嫁江氏,整整闹了一年,先帝临终前同意赐婚。国丧三年,待到公主大婚之前文阳又开始嫌弃公主府离江府太远,改在江府隔壁重新修建了公主府。

      原公主府再次被收回。

      皇帝原想着等太子成年,再将公主府改做东宫……若是太后把文阳的灵堂设在公主旧邸,这府邸就算沾了晦气。

      沾了晦气,就不能改做东宫。

      好好一个宅院废在文阳手里,暴殄天物啊!

      “皇帝以为如何?”太后见皇帝没反应,又问了一遍。

      皇帝无奈,太后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

      将来修缮时把做过灵堂的屋子割出去,从旁边再圈块地进来,稍稍修葺一番,未必不能回收利用。

      “就按母后说的办吧。”

      太后面色不变,端起面前茶碗轻呷一口,才道:“明日,哀家想带如寄一同去公主府祭奠文阳。”

      皇帝:“朕这便安排下去,命御林卫护驾。”

      按理说公主去世,皇帝都会赏个面子辍朝一日亲临赐祭,但仁庆帝与文阳公主并非亲兄妹,他不愿屈尊前往,太后也不能奈何。

      皇后见这二人之间气氛略有些僵硬,于是温声道:“前朝政务繁忙,陛下不能亲自祭奠皇妹,心中亦深感伤悲。母后若是不嫌弃儿臣,不如就让儿臣随您同去,也算是替陛下尽了一份心意。”

      太后轻轻放下茶碗,几乎没有声响,“罢了,内廷琐碎之事也繁重,你哪里抽得出空闲,哀家与如寄同去便足矣。”

      皇后面色迟疑,又去探皇帝的脸色。

      皇帝沉默了半晌,总算松了口,“明日太子代朕赐祭。”

      陆明晟已经神游了半天,突然被父皇点名,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才恭敬地应下:“是,儿臣遵旨。”

      话音落,他与江如寄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了一眼,四目相接,随即各自移开。

      江如寄心里是欣喜的,出宫去祭奠文阳公主怎么也得要半天时间,她总有办法和太子有接触,这一天就能涨好多好多气运!

      陆明晟对代替父皇祭奠公主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倒是看见江如寄热切的眼神之后,莫名觉得身上多了一份无形的责任感。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画面落在陆明业眼中格外刺眼,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为什么就他没有姓名?

      “父皇,我也想……”

      “明业,朕记得你上个月开始学《尚书》,你对《君陈》一篇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作何解?”

      陆明业:???

      “什、什么君臣?”

      他感觉陆明晟正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皇帝早就料到他答不上来,扭头把问题丢给太子。

      陆明晟:“儿臣谨遵父皇圣训,必定日日勤学苦研,绝不贪图安逸享乐。”

      皇帝面上总算有几分欣慰笑容,点点头说:“不错太子勤勉,朕向来放心。”

      陆明业:什么不错?他这不就是拍马屁吗?他解什么了?啊?

      这话他只敢在肚子里哀嚎,面上半点不敢显露,垮着小脸低着头,做足了认错的架势。

      皇帝果然扭头就训他了,“陆明业,你比太子长一岁,也多读一年书,你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陆明业耷拉着脑袋唯唯诺诺:“儿臣谨遵父皇圣训,必定日日勤学苦研,不贪图安逸享乐”

      江如寄忍不住抬头瞄他一眼,这话有点耳熟啊。

      陆明晟轻嗤一声,“鹦鹉学舌。”

      皇帝还想再训几句,太后抬手揉揉眉心,示意他们停下。

      “皇帝要查学问,改日去学宫慢慢查,哀家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太后说着便扶桌子站起身,皇后立即搭把手虚扶一下。

      “今日且放你一马,回去之后好好温书,朕改日就去慧妃处查你的功课。”皇帝瞪了陆明业一眼,随后起身送太后离开。

      太后一走,这聚餐也该散了,皇帝与皇后一道离去,剩下三个小不点面面相觑,芙兰犹豫了一下菜商前来。

      “郡主,您身子还未恢复,也休息一会儿吧。”

      江如寄毫无困意,她想拉着太子刷气运。但太子没等她说话就主动站起来了,“表妹好好休息,我回学宫了。”

      陆明业听了疑惑了一下,“今日下午无课,你去学宫做什么?”

      “惟日孜孜,无敢逸豫。”陆明晟说罢一副高傲的模样离开了。

      留下江如寄和陆明业大眼瞪小眼。

      “他有毛病吧?上午下课从宫外回来,请个安吃个饭又出宫去读书?重华宫没有书吗?”

      江如寄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抚,和学霸做兄弟确实挺惨的。太子这种行为吧,她还是能理解的,在家学习和去自习室图书馆学习的感觉不一样,在家很难集中精神。

      不过她还有一点点不解,看向陆明业问:“学宫不在宫内吗?”

      陆明业摇摇头说:“不在,皇子皇孙还有王公亲贵府中世子都在学宫读书,设在宫内有些不方便。”

      “为何不让皇子单独在宫中学习?”

      陆明业挠了挠头,半晌才想起父皇当初说的话,“父皇说,学习不是闭门造车,真理也并非一家之言,人多才能互相交流,有助于领悟知识。”

      这个规矩就是父皇定的,早年本朝皇子都是在宫中读书。他总觉得父皇是因为自己出身王府,从小在学宫读书,所以对学宫有格外的感情,才强迫他们去学宫读书。

      江如寄微微歪着头,又问:“那,学宫离皇宫远吗?”

      陆明业道:“远倒是不远,就在宫门口。”

      一门之隔,令人头疼。

      江如寄一想到太子是个学霸,整天泡在学宫,而她是个女娃,只能留在宫里,这样她们见面的机会就减少了!她就觉得有些烦躁。

      “那、那公主和郡主可以读书吗?”她小声问。

      陆明业愣了一下,“学宫内有许多教室,倒是有王府侯门的女学生……公主郡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想读书吧?”

      江如寄低头抠抠手指头,“我就是有一点好奇,随便问问。”

      陆明业站了起来,强作严肃地说:“如寄妹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不用读书,那太傅整日摇头晃脑说些听不懂的东西,念得我头晕眼花,他还去父皇那告我的状!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你千万别动着心思!”

      芙兰在门口听得想笑又不敢笑,真不知道陛下若是听到大皇子这番言论该作何反应。

      江如寄乖巧地点点头:“好,我听业哥哥的。”

      陆明业:“陆明晟这么爱读书,一看见就不是正常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江如寄:?这恐怕不行

      …

      帝后二人离开长青宫后边往回走,皇后的永宁宫与皇帝的长极宫相隔不远,两人顺路,便同行了。

      “太后与文阳母女情深,这些日子定是情绪不稳,辛苦你替朕尽孝了。”皇帝沉着声道。

      皇后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端庄不显轻佻,柔声道:“夫妻本是一体,何来代替一说,尽心尽力服侍母后本就是臣妾的本分,陛下安心料理前朝便是。”

      皇帝扭头看她,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欣慰一叹:“皇后贤良,是朕的福分啊。”

      二人靠的近了一些,皇后悄悄伸手与皇帝握住,一时无言,又穿过一段宫道。

      眼瞧着就快到永宁宫了,皇后放慢了脚步,眸光微微垂下,有些迟疑道:“陛下,臣妾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松了手,沉默了两秒才回她:“说吧。”

      皇后看了一眼落空的手,很快移开了目光,语气平缓地说:“陛下前阵子说要晋一晋寒妹妹的位分,册封的日子就定在九月中旬,也就是这个月……文阳公主此事来得突然,原定的日子还未出公主新丧,臣妾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斗胆问陛下的意思。”

      皇帝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寒贵人封嫔是他亲自下的旨,眼下被文阳的丧事搅和了,若是还如期册封,即便太后不嫌寒贵人对文阳公主不敬,他也要嫌公主的丧期给寒贵人带了晦气。

      寒贵人怕要空欢喜一场了。

      “钦天监怎么说,若是推迟,该推到何时?”

      “钦天监今日早晨刚递来几个日子,若是九月中办不成,就得推到十月十八……”

      皇帝沉声道:“那就十月十八。”

      皇后小声道:“陛下,十月十八……怕是要撞上公主下葬的日子。”

      “怎么寒贵人的吉日与文阳的丧事就过不去了?”皇帝语气中渐渐添了几分怒意。

      皇后道:“臣妾也正为此发愁,今儿晌午叫人将消息告知摘星殿,想必寒妹妹心中也不痛快,连最爱惜的那只白瓷花瓶都砸了。”

      “白瓷花瓶?”皇帝顿了顿,很快就想到了那是他御赐赏给寒贵人的。眉头顿时紧皱,“寒贵人一向柔顺温和,怎么会砸东西?”

      皇后似是察觉自己失言了,又替寒贵人圆了两句:“臣妾以为此事不怨她,这空欢喜的滋味定是令人烦闷,若是心神不宁,失手摔个花瓶倒也无可厚非。”

      “心神不宁便砸御赐花瓶,若是真动了怒,她是不是要砸朕的玉玺?”皇帝冷哼了一声,烦躁时就算再受宠的嫔妃也容易受牵连。他缓了几口气,才对皇后说:“罢了罢了,挑个晋封的日子都能出这么多差错,想来是时机未到,往后再说吧。”

      皇后微微诧异,“这,这圣旨都下了,若是作罢,岂不是叫寒妹妹难堪?”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当得起嫔位?”

      皇后只好称是,轻叹道:“陛下圣明。想来寒贵人还年轻,如此得陛下青睐,往后晋封嫔位也是迟早之事,不急于一时……若她福泽深厚,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的,晋封时也能更加安稳。”

      这话似是暗指寒贵人目前有宠而无孕,晋封嫔位名不正言不顺。

      换做平常,皇帝一定会呵斥两句,但方才听说寒贵人耍性子砸花瓶,他便没了维护爱妃的兴致。

      两人已经走到长宁宫正门口,皇帝停下脚步,看向皇后:“皇后管理六宫辛苦了,朕今晚来长宁宫。”

      皇后面上浮现小片红晕,福了福身道:“是,臣妾恭候。”

      …

      陆明业在长青宫跟江如寄说了许久学宫如何惨无人道压迫学生,一直到太后睡醒午觉起来,训了他两句,他才灰溜溜地离开,改道去临安殿给母妃请安。

      慧妃这一下午也是有苦说不出,皇后召她过去念叨了半天,起初还以为陆明业在陛下跟前闯了什么祸,听完才知道,还是老问题,不好好读书,撞到陛下的枪口上了。

      于是陆明业进正殿时,等着他的是一个正在愤怒状态下的中年妇女,这个杀伤力不亚于父皇板着脸训他。

      然而,陆明业显然不是会看人脸色的小孩,一进门便坐在了次座的软垫上,端起桌边的凉透的淡茶牛饮一口,才扭头看向母妃。

      “娘,你都不知道父皇有多偏心,他让陆明晟那小兔崽子代他祭奠文阳姑母,我说我也想去,父皇便训了我一通,还扯出什么尚书君臣的……”

      慧妃面无表情,冷眼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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