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前篇] ...
-
倘若按照师父的说法,那么我确实是曾喜欢过灶门君一小段时间的。原因无他,仅仅是觉得灶门君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罢了,在这之前我只在香奈惠姐姐那里感受过。虽然说后来的我妻君、嘴平君,甚至是日渐开朗的富冈先生,他们的笑容与香奈惠姐姐一般、与灶门君一般,与我而言温柔又温暖,但是毕竟时间不同,心境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很多年后,我是说在杀|死鬼舞辻无惨的很多年以后,我还是时常回忆起那时的师父和恋柱大人、还有那时的灶门君妹妹、那时的灶门君和鬼杀队的其他伙伴们。
大正十一年,东京六月梅雨天。
这般阴暗季节里灶门君的笑容给我以能够发出光彩的错觉,他身上带着阴雨季的凉意,笑容又极和善温暖,他轻声将装有变成鬼的妹妹的木箱放到我面前,“很抱歉,栗花落小姐,能否请您帮忙照看祢豆子几天呢?阿忍小姐不在,神崎小姐要照顾伊之助,善逸这几天去桃山说是还有同门师兄弟……我妹妹很安静的,不会发出怪异声响,绝对不会打扰到您的!拜托了!”灶门君向我鞠躬,黑与绿相间的市松纹羽织下摆被凉风吹起了些许。
那田蜘蛛山一战,我知晓了灶门君与妹妹的感情是何等深厚,如果不是此番灭鬼任务是有什么能够克制住灶门君妹妹的,我想他断然不会将妹妹托付蝶屋……
“栗花落小姐?栗花落小姐?”灶门君不解地看着我,我这才发觉陷入思绪世界里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我并不清楚要对灶门君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这应该要比说“我答应了,请灶门君万事小心”要来得更简单一些……希望不会对灶门君造成困扰。
“非常感谢!栗花落小姐!”灶门君向我挥了挥手,如教会我“遵从自己内心”的那天一般离去了。
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相反,或许我应该谢谢你,灶门君。
我提起装有灶门君妹妹的木箱——出乎意料的太轻了些,于是我想到了灶门君妹妹那天的忽然变小——是我第一个见到不会攻击人类的鬼,有点可爱。
木箱里的灶门君妹妹是什么样呢?会不会蜷缩得太难受呢?还是把自己变成了人形净琉璃一般大小呢?
那田蜘蛛山相遇时,灶门君所呼唤的好像是……祢豆子?
祢豆子、祢豆子,我对着木箱呼唤了两声,里面似乎真的传来一阵要回应我的响动一般。
很奇妙的感觉。该说果然是灶门君的妹妹吗?
“真的是叫做祢豆子吗?灶门君妹妹,这是你的名字?”
这次我真切地听到了木箱里传来的微弱声响,来自祢豆子。
当天空的蓝色渐深,四周笼罩下了薄薄一层水青色,我抬眼看到远处的天际有淡紫和浅金相互交织的大片霞光正逐渐铺泻开来。
师父和恋柱大人带着黄昏时的霞光而来,太阳也在此时落下,祢豆子妹妹悄然无声从木箱中出来,扑进了恋柱大人的怀里。
恋柱大人对一切“可爱”的人事物都能表现出极大的爱恋程度,在她的眼中为保护妹妹拼命斩鬼的少年是可爱的、不吃人的鬼少女是可爱的、每天送给她樱饼的蛇柱大人是可爱的、能够轻易抱个满怀的我师父更是可爱的,甚至就连风柱大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狰狞疤痕、离别会上独自坐在一旁沉默无声的水柱大人,似乎也都是能够称之为可爱的。
夜色降临,蝶屋点亮油灯,是幽幽昏黄色暖光。我看向躺在榻榻米上蹭来蹭去的祢豆子妹妹,有几缕头发垂落到胸前,发尾处带着些深橘色,被灯光映照出浅银光泽。
她转过头来看我,白皙脸庞上镶嵌有樱花色眼珠,那眼底笑意满满——一瞬间让我想起了香奈惠姐姐——或许是把我当做了灶门君。因嘴上咬着一截竹筒的缘故,我无法得知祢豆子妹妹笑起来是如何的,想必是如樱花浅粉的唇瓣微微张开,左右两颗尖利牙齿色泽洁白,双眸弯弯似蛾眉月,甚是可怜可爱。
想到此处我才惊醒——我倾注在灶门君的妹妹身上的目光是否太多了些呢?
师父关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香奈乎生病了吗?脸色看上去很红哦……”
“是不是想起了喜欢的人呢?”正在给祢豆子妹妹编头发的恋柱大人这样问我。
“哦呀哦呀”,师父眨了眨眼,“我们香奈乎啊,是想起了我妻君吧?”
“不是!”
“嘴平君?”
“不是!”
“霞柱,时透大人?”
“不是!”
“唔……那么,炭治郎君呢?”师父歪了歪头,假装一副苦恼思索的模样。而我反常地沉默下来,我更多的是在想灶门君的妹妹,本能感觉却又告诉我这不能让师父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香奈乎可不能学习富冈先生不说话那一套,会被人讨厌的。”师父虽然笑着却皱了皱眉头,塞给我一瓶泡泡水,“所以,就请香奈乎带着小祢豆子去吹泡泡吧,小祢豆子好乖好可爱,完全就是我又一个妹妹嘛。我和甘露寺大人正在研究西洋料理,等香奈乎回来就可以品尝了。”
恋柱大人还在说:“小忍为什么不叫我蜜璃嘛?还有香奈乎叫我姐姐也没关系啦,‘大人’什么的才不要……”,在师父无奈的表情里,我牵起祢豆子妹妹的手,这感觉与灶门君莫名相似,祢豆子妹妹虽然是鬼,手的温度却要比灶门君更加温暖上许多。
深蓝夜空闪耀着许多颗星星,不知明日还是雨天?又或者晴天?
我识得几个字,天音夫人曾教我和其他几个同年岁的孩子读汉诗,后来因训练任务日渐繁重,天音夫人也不得不放弃教导我们这群孩子读书识字的想法了。
因而我唯一会读的一句汉诗,也是天音夫人教我念的第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注1]。
明日是晴天?明日是雨天?东边太阳出来西边阴雨连绵,是该说有晴?是该说无晴?
祢豆子妹妹轻轻扯动我的衣角,我这才想起吹泡泡来,祢豆子妹妹伸出那白嫩的、小小的手掌,将泡泡一个个拍破,拍一个便响一声,声声响、响声声,声声传入我耳中。
明天或是放出太阳,或是下雨,都不是我要关心的事情了。
我给祢豆子妹妹吹出一连串彩虹色泡泡来,似乎人类时的记忆还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她双手捧着我的脸颊,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额头抵在了我的额上。
你想起什么了吗?灶门君的妹妹,记忆中还有谁也曾吹出过这样一连串彩虹泡泡吗?……
我做出最为冲动的一件事莫过于此,我紧紧抱住祢豆子妹妹,她的全身都很暖和,像人类一样——她本就是人类,我埋首在她脖颈处呜咽着,像是对妈妈、像是对姐姐,释放着无端而来的委屈和痛苦,她却能更加温和地回抱住我,抚|摸我的头发,更胜过妈妈、更胜过姐姐。
——后来我想,我对祢豆子妹妹的此后感情越发变化,或许就是由那时开始的吧?
那样捧着我脸颊轻柔摩|挲的一双手掌、涌上心头的无端委屈,我呜咽着幼年时经历的所有寂寞、寒冷、饥饿、疼痛,而她将这些全部收容。
在她怀中,也只在她的怀抱中。
[前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