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爱与生之苦恼》锐儿鸽砸

3、1

　　我喉里有一块坚冰，使我不能言语。
　　每当我想说些什么时，我喉咙里的坚冰就卡在哪里，不上不下，叫我不得言语。

　　可我偏偏是想说的，我想说，可是不得说，只能仍由那些心思被掰碎了揉烂了再放回肚子里去，然后日日盼望它来年长成片蒲公英，得以飞出我这监牢，得以一一诉说，得以，让人看见。

　　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我喉中的坚冰又一次制止住了我。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世间哪里缺少我这样的故事呢？

　　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喉中的坚冰不言不语，只是那样静静的，静静的，彰显着它那惊人的存在感，也只有这时我才会恍然间想起，这块坚冰原来已经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跟的是物是人非，起起伏伏的这么多年啊。

　　也只是这时我才能从它之中依稀窥的往昔零星半点影。

　　发生在我生命中的每个片刻都来的太迟了。

　　有时我也这般无端的感叹道。

　　我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枯萎了，死亡对我来说只是如影随形的一支梦，就像我喉中永不消散的冰，它们是我，是一部分的我，也是全部的我。

　　之前的我是怎样的呢？

　　我总会想，我总是想。

　　期望能从那稀碎时光中拼凑出一个少年自己——一个能于喉间生花的自己，可是总不如愿，毕竟，谁能从晦暗中拼凑出微光呢？

　　但我曾经见过微光，于是我的少年岁月总是围绕着他，祈求能再见一次那抹光。

　　可是我没能见到。

　　我与他，什么都不是。于是我只见到他成了光，可那不是我的光。他点亮了彷徨于世的灵魂，但那不是我。他用最后的言语引导着人向善，他在那一刻如同米开朗基罗画笔下的耶稣，但我却不配成为他最后的信徒。

　　那天之后，我将所有未吐露的爱语都埋入腹中，我将他最后的话语当作我最后的话语。

　　我喉里有了一块坚冰。

　　从此我不能，我也不会自喉中生长出我的花。

　　于是我常常去看他，期望他能回应我的祷告，但他永远没有回答，就像我喉中的坚冰，只是不言不语。

　　有时，我也会碰见他最后的信徒。那个解下了眼上绷带的男人总会带来一束花，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我只是看着，见证着这个男人穿上他的风衣，逐渐在世间跌跌撞撞的学着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带着他最后的期望活下去。

　　我什么都没说，我也说不出什么。

　　我喉间的坚冰总是使我不得言语，而那些稀碎的心思则将我喉间的坚冰划成一颗颗小小的利刃插进我的心。

　　我想说些什么，总是想，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到我总是于夜间辗转反侧，然后发出些不成调的呜咽。

　　可当我真正想说出口时，那些话语也破碎了，成了些稀碎的心思啃咬着我的心。

　　我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跟着他一起，死去了。

　　我无端的想着，无端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