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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问题少年纠正中心 ...

  •   “冷静!贺池你先冷静!”季蓝烟拍了拍贺池的背,很努力的想让自己站起来,“那什么,贺池,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你师父啊?”

      季蓝烟是有心想站起来看一眼的,可奈何一直被贺池抱着,确实抽不开身。

      “面具……我师父常年戴着那个傩鬼的面具,就戴在那具尸体上。”贺池死死地抱着季蓝烟,泪水还在往下砸。

      贺池就是不愿意让季蓝烟去看,就仿佛季蓝烟如果真的坐实了那人是他师父之后,贺池连自我欺骗的理由都找不到:“不会错的……我不会看错的……”

      “你师父多高?”季蓝烟发现确实出不去后,老老实实的窝在了贺池怀里,慢慢顺着毛,“这个棺材的长度,最多一米六,你师父当年……个头这么小吗?”

      贺池听完,呆了。

      他愣了一会儿后,慢慢的松开季蓝烟,然后看着季蓝烟,贺池缓缓的问:“一米六……是不是比您还矮?”

      季蓝烟实在是很想说,他不矮,他一米七八,会觉得他矮是因为贺池这个铁塔太高了。在正常人中,季蓝烟这个身高真的还算可以。

      但是,贺池刚刚哭完,两个眼肿的跟兔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季蓝烟,就等着季蓝烟给他个准话。

      季蓝烟咬着后槽牙:“是……怪我矮……”

      “那不会。”贺池这下子说完,立刻变得笃定很多,心情都灿烂了不少,“我师父比您高多了。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师父进门的时候,需要小小的低一下头,但您完全不用。”

      季蓝烟:“……贺池,闭嘴。”

      贺池从善如流的闭嘴,顺带也松开了扣着季蓝烟的手,那意思很明白了——您去看吧。

      季蓝烟翻了个白眼,左手支着地,爬起来探头往棺材里看。

      没有傩鬼面具,没有贺池的师父,季蓝烟只看到了红色的花瓣。

      火红的玫瑰花瓣,装满了整个棺材。

      许是因为放的时间久了,玫瑰花瓣都干了,颜色整个变成了暗红色,而在这瑰丽浪漫的花瓣里,躺着一个人。

      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睡着,瓷白的面庞安详的躺在花海里,仿佛已经睡了很久。她的双手,摊开在身侧,修长的手指,也露在花瓣的外面。但是其余的部分,都藏在花瓣下面。

      那眉眼,和季蓝烟如出一辙。

      “灵儿……”

      季蓝烟本能的就想把妹妹抱出来,他伸直胳膊去搂季灵儿的腰,但是却只捧起来了一捧瑰丽干枯的花瓣。

      花海的下面,除了花瓣,什么都没有。

      没有躯干。①

      季蓝烟把那捧花瓣揉碎了,哭的声嘶力竭。

      他忘了,妹妹在车祸中被找回来的时候,下半身已经彻底不见了。

      贺池眼中看到的东西,则跟季蓝烟完全不一样。他看着季蓝烟捧着一捧空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蓝烟!”贺池赶忙去喊,可是现在,季蓝烟眼中,只有当年的尸山血海和车祸的惨状。

      季蓝烟仿佛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他,和铁棺材里的妹妹,以至于季蓝烟完全没听到贺池的呼喊声。

      “季蓝烟!醒醒!”贺池把刀仔细的收好,怕割到季蓝烟,然后小心的拍了拍季蓝烟的后背。

      还是没反应。

      贺池没办法了,他甚至凑上去轻轻捏了捏季蓝烟的脸——他听林秋阳说,这样能把做梦的人掐醒。

      可事实证明,林秋阳在放屁。

      同样都是幻境,贺池在环境里仍然能听到季蓝烟的呼喊,并且可以快速的醒过来,但季蓝烟在幻境中时,却仿佛完全与世隔绝了。

      贺池略一想,也就明白了里头的关窍了。

      茧里煞气本来就重,季蓝烟体质又特殊,所以被幻境困住后,怕是没那么快脱出来。

      但是贺池肯定不能放任季蓝烟被困在里面,毕竟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被困久了会出什么事,谁都不好说。

      贺池挣扎着,他又捏了捏季蓝烟的脸,还是毫无反应……

      贺池:“这下真的不能怪我了,你再不醒,要出事的。”

      贺池当机立断,抬脚,用大腿上最软的那块肉,照准季蓝烟圆乎乎的屁股,掂量好力道,轻轻地踹了上去。

      这一脚过去,季蓝烟猛地往前扑了下,当即就醒了。

      季蓝烟懵懂的回头,满脸泪痕的看着贺池,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您别这么看着我,那一下不是我踹的。”贺池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胡搅蛮缠外加偷换概念,“当时在公墓,是季灵儿拜托我让我踹您一脚的,但是我当时忘了。”

      贺池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所以这一下,是季灵儿踹的!”

      “灵儿……”

      那一串话,季蓝烟就只捕捉到了这个人名。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刻回头看向那口铁棺材。

      棺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贺池,你这辈子最怕的事,就是你终于找到了师父,但是你师父却已经不在了。”季蓝烟看着那口棺材,继续说,“我最怕的事,无非是我最在乎的那些人,在我面前死掉……而我刚刚看到我妹妹了。”

      “这口棺材,”贺池也觉察出了不对,“它能让人窥见心内最深的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季蓝烟点了点头,他回头看着贺池:“你在茧里面的经验比我多得多,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个棺材里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抱歉,我刚刚也被唬住了,所以没来的仔细查看。”贺池说完,拿着刀就走到了棺材跟前,那架势,看上去倒真像个寻仇的。

      贺池弯着腰,仔仔细细的看了,然后说:“不是,是怨念,很多很多的怨念。”

      贺池看着季蓝烟困惑的表情,决定再多解释几句:“也就是说,曾经被困在这里的人,心里都充斥着巨大的恐惧。这个棺材被这种情绪泡久了,被这些恐惧所感染,将这种恐惧感固化了下来。所以每一个看这个棺材的人,都会见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季蓝烟摸着冰凉的铁棺材,将棺材外面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但除了在棺材盖周围发现了一些固定盖子的插销外,其余的地方看起来都相当正常。

      “可如果只是这个棺材,又能有什么吓人的呢?”季蓝烟想不通,贺池当然就更想不明白了。

      季蓝烟敲了敲那个棺材,闭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脚踩了进去,顺势就要往下躺。

      “季蓝烟!!”贺池抓着链子把人扯出来,用最凶神恶煞的语气,说着最恭敬的话,“您这又是要干嘛!您知不知道,您每次这样我都很担心您!”

      “凶什么凶!”季蓝烟叫的比他还大声,“你不躺进去看看,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了吗!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蛹!!”

      贺池被季蓝烟这一嗓子吼的懵了,无辜的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刚刚凶人的气势了。

      “这棺材就这么屁大一点,我想躺进去都要蜷着腿,更何况是你这个傻大个!”季蓝烟越说越来劲,“再说了,就你这个体质,你躺进去,拿什么招鬼?拿你的纯阳之体吗??”

      季蓝烟把气儿喘匀了,理了理头发,安安稳稳的躺到了里面:“所以这最危险的事儿,还不是要我来。”

      贺池看着躺在棺材里的自己的‘老婆’,脸上的表情欲说还休一言难尽。

      季蓝烟自我牺牲就自我牺牲了,反正他不作死的话浑身都不舒服。躺这一下,也是满足自己的私心,所以他真不乐意看见贺池这幅德行。

      于是他的嘴又开始贱了:“又不是回不来了,收起你鳄鱼的眼泪。盖上盖儿,麻溜的。”

      贺池半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的跟季蓝烟说:“链子还在的,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拉您出来,所以,您一定不要逞强。”

      季蓝烟这人,别人如果对他恶语相向,他能把人损的后悔来到这个灿烂的人世间。

      但是对于别人捧在手上的好意,大约是从小吃苦吃多了,季蓝烟非常贪恋这些小小的温柔,所以他向来不知道怎么拒绝。

      于是,季蓝烟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浑身支棱着的刺,他看着贺池的眼睛,认真的说:“如果真的撑不住,我会敲棺材的上盖。贺池,你可一定记住拉我出来。”

      说完,安安稳稳的躺到了棺材里。

      贺池咬了咬牙,把棺材盖盖上了。

      说是盖上了,但由于俩人的手上还栓了个链子,所以这棺材不可能关死,这正好合了贺池的心意,他顺着那个小缝,打着手电,担忧的打量着里头。

      这个小隔间虽说本来就暗,但是贺池一直打着光,倒也不算黑,按理说,棺材里也能透进去些许光亮。

      可自从季蓝烟躺到棺材里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全部黑了,那种黑的感觉,甚至让季蓝烟有种自己已经瞎了的错觉。

      至于贺池打着的那个手电光,那更是完全照不进来。

      在这种情况下,季蓝烟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在黑暗里四处摸索。

      这个棺材跟季蓝烟料想的一样,里面逼仄又狭小。

      季蓝烟本来就属于好看的那一挂,五官难免立体,这么一盖盖子,季蓝烟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正好贴着上面那个铁盖子,一丝空隙也没有。

      没办法,季蓝烟只能侧着头,在四周摩挲。

      因为不好抬手,季蓝烟最先摸上的,是铁棺材的侧壁。

      这个铁棺材,可以称得上是现代工业的残次品了,季蓝烟用指腹感受了下,那上面坑坑洼洼的,没一处好地方,打磨的十分不认真。

      季蓝烟顺着那些痕迹小心的摸着,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坑洼’,全部呈现长条状,长度虽然不等,但是宽度相当的一致,都在两三毫米之间,摸上去就像是一根根发胖了的蚯蚓。

      季蓝烟把自己的手指放到那些沟壑里感受,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事实——这些长条状的痕迹,应该都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最初检查棺材的时候,他俩一直都在研究怨气,确实忽略了棺材内部的细节。

      只可惜现在棺材里一片漆黑,季蓝烟无法确定上面是不是还有指尖磨破时留下的斑驳血迹。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季蓝烟好奇的是,究竟是多大的恐惧,才能让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

      指甲的硬度只有2-3,铁的硬度却在5-10之间②,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如此以卵击石的碰撞中,留下这么刻骨的痕迹。

      很快,季蓝烟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贺池蹲在棺材旁,小心的听着动静。突然,原本昏暗的屋子里黄光大亮。

      在棺材的正上方,巨大密集的日光灯顷刻间就亮了,黄白色的灯柱,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眼睛,把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在了灯下那个黑漆漆的铁棺材上。

      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着下面的铁棺材。

      季蓝烟呆在棺材里往外看,奇怪的是,刚刚的手电光死活打不进来,可这次的灯光,却是实打实照了进来。

      顺着没盖严的缝隙,那些灯光射了进来,正好打在了季蓝烟的脸上,季蓝烟即刻就觉得不对劲了。

      就仅仅只是几秒钟而已,被这光线照到的地方,温度已经非常高了,季蓝烟的侧脸被照的火辣辣的疼。

      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黄色白炽灯!而是红外线石英灯!

      这种灯最常用的地方,就是浴室的浴霸,而这玩意最大的作用,就是依靠电辐射给周围的空气升温。

      现在,所有灯柱全部投在黑漆漆的铁棺材上。因为波长原因,黑色原本就更能吸收热量,铁这种材质又是出了名的导热快。

      季蓝烟相信,如果再等一会儿,这棺材里的温度,必然会高的可怕。

      被关在这里面的人,只能无助的被锁在这个铁匣子里,忍受着残忍的高温,最后昏厥。

      而那些绝望,那些恐惧,和铁板上的划痕,想必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季蓝烟如果再不出去,很可能就要被烤熟了!

      “咚咚咚!”

      季蓝烟狠劲的捶起了棺材盖儿,贺池收到信号,当即掀了盖子把季蓝烟拉了出来。

      “这鬼地方绝对不是医院!”仅仅只是这一小会儿,季蓝烟的后背已经被汗洇透了,他抓住贺池的手,“这玩意都能算是动用私刑了!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一个类似于‘问题少年纠正中心’的地方。”

      “先不说这个,”贺池半搂半拽的把人弄起来,朝着外面走,“这儿越来越热了,咱们先出去。”

      外间也没比里面好多少。

      红色的灯光下,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流着别人看不见的泪水,对着屏幕,展示着他们那被‘纠正’了无数次的标准笑容,跟身后满意的父母,在这个魔窟前照相。

      红黄相间的灯光,把这里衬的像是最恐怖的地狱,但是偏偏,那些孩子还在开心的笑着。

      季蓝烟摸着墙上的照片,说:“茧……是因为执念形成的,那如果,蛹的执念没有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一直做任务都只知道屠茧的贺池,沉默了。

      随后他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您的想法应该是可行的。”

      季蓝烟点了点头,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他擦了擦从下巴尖上滴下来的汗,直视着贴满墙壁的照片:“找,如果我的推断不错,这照片里面一定有王军!”

      总共四面墙,贺池和季蓝烟各自负责相对的两面。

      这俩人因为链子的原因,本就离不了多远。所以只能费劲的互相伸着手,让对方能尽量靠近墙壁,以方便观察。

      但是这个红光实在是太阴间了,而且屋里越来越热,再加上他们俩谁也没见过王军,只能靠着王招娣的样貌去推测,所以找起来颇为费时。

      季蓝烟扣错了好几张,也对这家‘纠正中心’那令人发指的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

      季蓝烟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孩子被‘纠正’好了,终于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终于要回到那个最安全、最温暖的家了。

      但是在最后,他们还要在这儿拍一张照片。用那种虚伪又冰冷的笑容去面对镜头。

      季蓝烟不知道,这些孩子心里,有多少委屈和悲苦想要诉说,他只知道,这间屋子的后面就是惩戒室。

      这种刻入骨髓的恐惧,让孩子们在父母面前,也只能保持缄默,然后把自己最绝望的笑容,定格在照相机里。

      屋里越来越热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季蓝烟帮贺池分析:“我当时找到的那个小像,应该就是王军。根据小像后面的生辰来看,王军被送来的时候年纪已经十七八了。不用看那些小孩子,找个子稍微高一点的辨别。”

      贺池点了点头,继续努力工作。

      可等两人把四面墙上所有的照片都看了两遍之后,依旧没能找到‘离奇失踪’的王军。

      季蓝烟汗如出浆,他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会儿被折腾的彻底没了力气,瘫软到了地上,隐隐竟然有了脱水的意思。

      贺池虽然也满身的汗,但是看上去正常的多,他从包里拿出水,拧开递给季蓝烟。趁着季蓝烟喝水的功夫,贺池问:“需要再从头找一遍吗?是不是我们俩找的不认真?”

      季蓝烟一口下去灌了大半瓶水,也就这会儿才把瓶子放下,他摇了摇头,没顾上擦嘴角的水渍,说:“还有一个可能性。”

      “王军他……根本就没能活着走出这里。”

      贺池慢慢瞪大了眼睛。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季蓝烟把瓶子递回去,手贴在墙上,感受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正是因为死在这儿了,所以才带着深重的怨念,选择彻底融入这里。然后……折磨着后来者。”

      贺池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说完,也不避讳,就着瓶子,把季蓝烟没喝完的那小半瓶一口干了。

      “我们现在……”季蓝烟撑着墙站了起来,“当然是,出去。”

      贺池蹙眉,他和季蓝烟都知道,门外,那群拖着链子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肯定在等着他们。

      但是留在门内,过不了多久,一定会被烤成人干。

      两相权衡,还是出去更能搏得一线生机。

      贺池点了点头,把抵在门把手后的刀鞘取下来,然后挡在季蓝烟的前面,扭头看着季蓝烟道:“一会儿我先出去,您尽量别挨着我,否则我怕误伤到您。”

      季蓝烟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贺池回身,慢慢的,压下了门把手。

      “咔哒。”

      门应声而开。

      季蓝烟知道,门外肯定会很危险很可怕,可眼前的这一幕,哪怕是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季蓝烟还是被惊了一下。

      门外,密密麻麻的站着很多很多孩子。

      他们围成了一个扇形,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围在这扇门的面前,看着刚刚从屋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那些孩子年纪不同,高矮胖瘦各异,但是他们的脑袋上,全部套着一个金属制的设备。那个设备在额头的地方,有一个锁紧了的松紧带,然后在松紧带的下面,是一副铁丝拧制而成的‘笼子’。

      那个笼子把这些孩子的头整个罩在里面,然后又有几个多余出来的钩子,拉扯着他们的嘴角,把他们的嘴巴扯成一个露出十颗牙的标准微笑。

      眼睛上也是,一个铁片箍在眼睛上,把所有视线都遮挡了,只在铁片上切割出了两个弯弯的镂空眼睛。

      戴着这个设备的人,如果想要看见路,那他们的眼睛就必须弯成那副弯弯的样子,只有当他们的视线完全契合这个缝隙的时候,他们的视线才是不受遮挡的。

      所有戴着这个诡异面具的人,不出声,安安静静的看着季蓝烟和贺池。他们的脚上戴着脚镣,站在走廊里,无声无息。

      他们的脚上,全部套着铁质的镣铐,这些沉重的镣铐,此刻就安安静静的堆在脚下,像一群群伺机而动的蛇。

      天花板上,那些大脑们还在相互碰撞,令人牙酸的“pia叽”声不绝于耳。

      三分钟后,两方秋毫无犯。

      季蓝烟小心的拽了拽贺池,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他们好像不像是要弄死咱俩?”

      贺池没搭理季蓝烟,他的贪狼动了动:“是吗?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那我或许可以试着先弄死他们。”

      “别!你可别!”季蓝烟一把摁住了贪狼的刀鞘,“好狗架不住一群狼。这架势,你们要是真打起来,首先被整死的肯定是我。”

      季蓝烟大致安抚了一下贺池的情绪,让贺池不那么暴躁,然后他小心的问:“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在哪儿才能找到王军?”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那些诡异的小朋友还是围在门口,不动,不说话。

      季蓝烟又补了一句:“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救他。”

      这句话起作用了。

      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动了。

      他们在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同时歪头,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季蓝烟。头上的那个笼子,因为这个动作,发出了一些响动。

      他们仿佛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

      然后,这些孩子很有默契的往东边退去,顺带着也堵死了东边那半边的走廊。

      趁着这个功夫,季蓝烟看到,他们的后脑勺,是空的。

      本来应该装着大脑的颅骨内,空空如也。

      季蓝烟心有灵犀的抬头看,走廊上面挂着的大脑,默契的相互碰撞着。

      “那些父母把孩子都变成了这种不思考、没有任何脑子的怪物,”季蓝烟看着眼前的孩子,沉重的叹道,“可悲的是,他们还觉得自己做的非常成功。”

      那些孩子站的非常整齐,然后同时伸直右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季蓝烟顺着他们手指的地方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深黑暗的走廊。

      贺池伸手,把身后的门关好,然后握紧了刀,说:“走吧。”

      季蓝烟点了点头。

      而那些孩子,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为他们指着路。

      “最初是早恋,后来是电脑,再后来是手机。”季蓝烟跟在贺池身后,慢慢走着,“那些父母,自信满满的说,是这些东西毁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寻找着一个又一个靶子去催眠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忘掉,正是由于自己在教育中的缺位和不负责,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贺池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不很懂:“我听林秋阳说,您很小的时候,就……了您的母亲,还把您的父亲送进了监狱。那么……他们不也没能教您多久吗?可是您很好……”

      贺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比我好。”

      季蓝烟听完这句话,微微眯着眼,往上仰着头,满脸认真,仿佛在回忆什么东西。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③”那个女人,头发全部结成了絮,甚至都有些毡化了,但就算这样,这些脏兮兮的长发,也没能遮住她脖子上的铁项圈。

      “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那个女人近乎癫狂,她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了年少时的季蓝烟,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小孩,动作幅度大的,让床上粗壮的锁链一阵乱响。

      “背!”她掐着小季蓝烟的肩膀,声嘶力竭,“跟我背!!”

      小季蓝烟从来没有跟她离得这么近过,近到,能闻到这个女人身上常年不洗澡所带来的酸臭味。

      一只跳蚤,从女人身上蹦到了季蓝烟脸上,可季蓝烟甚至没敢挥开,他只是用稚嫩的童音,颤抖着复述着那些他根本听不懂的句子:“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

      “不,她教我了。”季蓝烟睁眼,看着贺池很笃定地说,“她在那种情况下,把小学六年级以前的所有课程,全部教给我了。”

      季蓝烟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他问贺池:“你呢,你的师父为什么一点应试教育都不让你接受?”

      “我跟老师吵架了,而且……我学不会如何正常的跟人类相处。”贺池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主要是因为,老师请了三次家长,但是师父因为面具都没能过去。而且,师父当时也说了,他会亲自教我文化课。”

      但是最后,还没来得及教,他师父就不见了。

      “咱俩都挺惨的……”季蓝烟想了想,又继续说,“不过虽然教的时间都不长,但是好在咱们俩都没长歪。你说是——”

      季蓝烟的话还没能说完,就被贺池一把捂住嘴,拉到了墙边。

      起初,季蓝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廊还是那个黑漆漆的走廊,天花板上还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脑花。

      但当季蓝烟靠在墙上,一双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勉强能看清东西后,他就知道为什么贺池会拽住自己了。

      因为前面,走廊最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十分瘦小,看上去应该是位女性,她手上不知道拖了个什么东西,正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季蓝烟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是因为她走路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季蓝烟留心看了,她那个状态,应该是在空中飘着的。

      季蓝烟的嘴被贺池捂起来了,俩人一起贴在墙上。季蓝烟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贺池的心跳。

      总之就是,很暧昧,很别扭。

      季蓝烟想稍微往前挪一点,好错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没想到贺池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胳膊略微使劲,就又将季蓝烟拉回来了。

      贺池带着一身铿锵的浩然正气,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直的不能再直了。因为女鬼离得不算太远,贺池只能贴着耳朵跟季蓝烟说话,温热的呼吸全喷在了季蓝烟脸上:“别闹,有东西过来了。”

      季蓝烟欲哭无泪。

      你贺池那么厉害,女鬼来了,那你把她砍了啊!!你把老子摁在墙上算是怎么回事!!

      当初征婚的时候,季蓝烟之所以没限定男女,一来,也是考虑到季灵儿当时说的模糊,确实没说清楚性别。

      二来嘛,季蓝烟他本来,就是个gay。

      季蓝烟当时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虽然他没说明白自己‘另一半’的性别,但是他自己的性别官网上登的有啊。

      再不济,还有照片在那儿挂着呢。

      季蓝烟最初想的真的挺好的,他想着,自己不明确的限定性别,那么就一定的可能性,会有男性联系他相亲。

      那么这样的话季蓝烟身为一个性向特异的人类,没准儿真能找一个跟自己同性相惜的人呢。

      至于万一来的是个女孩子怎么办,季蓝烟也想的很清楚,那就跟对方坦白。把妹妹的心愿和自己的性向都交代清楚,要是善良的,那就假结婚,也不用扯证,等他妹妹入了土大家就一别两宽。要最后符合要求的不是个善茬,那就算了。

      季蓝烟左右也不是个多迷信的人,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人去送季灵儿的时候,季灵儿能蹦出来揍他一顿。

      这小算盘打的不可以说是不妙,但坏就坏在,找到了一个跟他一样卡着截止日期交作业的主。

      最惨的是,这位爷不仅仅行为怪异,脑回路也大大异于常人,季蓝烟合理怀疑,他们俩能修成正果的难度,不亚于那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

      所以现在,贺池把人锁在怀里,贺池觉的天经地义并且一身的铿锵的浩然正气,季蓝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冒烟了。

      更惨的是,女鬼姐姐马上就要过来了。

      有女鬼飘的这一会儿,他们彼此之间离得已经相当近了,季蓝烟终于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看那个穿着,是个女护士。这位护士姐姐穿着那种很寻常的护士服,头发也好好地束在帽子里,可以说是非常遵守行业规范了。

      但是吧……这个姐姐没有五官。

      原本应该是嘴和眼睛的地方,压根就没有这个器官,只有一块和肤色一模一样的皮肤,牢牢地糊在脸上,相当平滑,只有侧边长了两个耳朵,这让那个女鬼的脸看起来相当像一个煮烂了的大馄饨。

      贺池的武力值远高于季蓝烟,按说砍了这个鬼确实不难,但是倒霉就倒霉在他身上还挂了个季蓝烟。

      季蓝烟虽说偏瘦,但是毕竟一米七多的个头,就纯算骨头都不算轻,有他这么一缀,贺池属实伸不开拳脚,所以现在贺池基本上,能跑就跑,尽量避免带着个拖油瓶硬刚。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贺池和季蓝烟俩人,不得不保持着和刚刚一样的姿势,贴在墙上。

      季蓝烟原本还有心思浪一浪,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当他终于看清,那个女鬼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东西了之后,他立刻打消了自己这个作死的念头。

      那个女鬼手里掂着的,是一把电锯。

      这玩意可太犯规了……虽然还没开,但是俗话说得好,五十米外热兵器快,五十米内热兵器又准又快……

      贪狼作为一把不折不扣的冷兵器,季蓝烟觉得也不能说是赢面很小,只能说是压根就不可能赢。

      所以,季浪浪这会儿十分配合,把自己牢牢地扒在墙上,大气儿都不敢喘。

      走廊里原本就很暗,这个鬼又瞎,季蓝烟大胆的推测了一下,这女人应该确实看不见。但是那俩耳朵不像是摆设,八成听力还行。

      那女人掂着电锯,在走廊里幽幽的飘着,季蓝烟怂的不行,索性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乱七八糟的想些有的没的。

      季蓝烟猜,这个女人在这家医院的作用,应该是让那些小孩‘配合治疗’,至于怎么个配合法,看着那把电锯,季蓝烟估计不会太美妙……

      那东西越来越近了,季蓝烟甚至闻到她身上腐肉的味道了。

      季蓝烟紧张的闭起了眼睛,用心感受着身后贺池的体温,这让他多多少少能安心些。

      那女鬼身上的味道很复杂,除去最初扑面而来的腐臭,还有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就算季蓝烟屏住呼吸,这股难闻的味道还是直往脑子眼里蹿。

      好在,慢慢的,这种难闻的气味越来越远了。季蓝烟睁眼,这位姐姐果然没注意到他俩,已经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了。

      季蓝烟舒了口气。

      突然,“啪嗒”。

      季蓝烟猛地睁眼,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怀里一直揣着的小像,掉了。

      那个女鬼应声回头,用那被蒙在皮下的眼眶,冷冷的打量着季蓝烟。

      “嗡!!”

      电锯开始运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问题少年纠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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