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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败的相亲 ...

  •   血沿着诡异的弧度,顺着皮靴的褶皱淌到了地上,抬脚时牵出了几丝粘稠的血线。

      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皮靴漫不经心的踩着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那种黏糊糊的嘶哑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墙角处一个破烂的立柜里,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右手紧勒着一个露了棉的玩具熊,左手则被她自己死死地咬在嘴里。

      还没换过的小乳牙没什么攻击性,但仍然在手背上压出了一圈血痕。她惊恐的从立柜的小破洞中观察着外面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的样子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它勉强还算是长着人类的四肢,但是整个躯干裹满了锋利的刀片。那些染了血的刀片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层层叠叠的把它的脑袋和五官挤成了一团肉酱,殷红的血顺着刀片间的缝隙,源源不断的滴在地上——“啪嗒、啪嗒……”

      它似乎对这个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很感兴趣,脖子不动,360度的把脑袋拧了一圈,然后,一只眼珠掉了下来。

      它已经没有眼睛了,但是小女孩就是知道,它在找她。

      突然,它仿佛发现了什么,浑身上下的刀片迫不及待的蠕动了起来,滴在地上血更多了。

      它低头盯着那个小立柜看了一会儿。脖子已经断了,在这个倾斜角度下,脑袋不负众望的,掉了。

      脑袋上长出来的刀片划在瓷砖上,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那个脑袋在地上滚了好大一会儿,最后“咚”的一声撞在了小立柜上,停了下来。

      它摸了摸脖子上的断口,锋利的刀片把它的手掌全部划成了口子,但它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

      它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它要去拿它的脑袋。

      小女孩把手彻底咬破了,她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

      那黏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小女孩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玩具熊,捂着嘴。

      玩具熊戴了一个塑料领结,轻轻地,磕在了柜子上。

      “咚。”

      那坨东西听到这一声,猛地朝着立柜扑了过来,甚至一脚踩碎了自己的脑袋。

      它太饿了,胃里饿的都是刀片,但是好在今天,它找到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午餐。

      在它扑过来的那一瞬间,立柜上的小孔就完全被它遮住了,小女孩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小熊,背部紧贴在立柜上,绝望的哭喊着。

      突然,小女孩听到了一种声音……她太小了,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形容这种声音,有点像……妈妈剁排骨的声音。

      然后,立柜外面就什么动静都没了。

      小女孩不敢哭了,她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孔,半分钟过去了,还是黑的。小孔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望出去只剩下一片泛着腥气的浓黑。

      “笃笃——”

      突然,她一个激灵,有谁在敲她的柜子。

      还……挺有礼貌的,知道敲门什么的。

      随后,小女孩听见一个男性的声音:“您好,请您坐稳,我要推柜子了。”

      惯性使然,小姑娘被推的歪在了立柜的右侧,她想坐稳,但是刚刚被压了那么久的腿显然不这么想。

      酸麻的腿在改变坐姿的瞬间失去平衡,小女孩手开始乱挥,然后一巴掌推开了立柜的小门,她自己也面朝下摔到了外面。

      她爬起来的时候,手上沾满了血。但她没顾上哭,因为面前有人——这次真的是个四肢健全五官周正的大活人了。

      大活人很高,整体轮廓很立体,下颌线、眼尾和眉梢拐弯的地方都很锋利,嘴唇薄,且紧抿着,冷冰冰的,不说话只站在那,让人觉得,这必然是个又凶又刻薄的人。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刚刚礼数周全的敲了‘门’,还体贴的用了敬称。

      他的举止和长相,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违和感。就仿佛,他凶神恶煞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了这么一副文质彬彬的躯壳内,然后一板一眼的活着。

      大活人穿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衣服上头还刺了很多暗金色的字儿。但是可怜见的,小丫头才五岁,自然不认识那是什么字儿——当然,如果认识的话,她估计又要被吓哭了。

      他左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空刀鞘,右手使劲,把这个小东西从血泊里拎了起来,单手托抱在了怀里,然后回头,去找他的刀。

      小丫头片子还抱着自己的熊,惊魂未定的跟着大活人一起去找刀,然后她就看见,刚刚那坨刀片男,面朝墙壁,被一柄锃亮的长刀钉在了墙上。

      长刀穿胸而过,不偏不倚的扎在了中轴线上,透着一种炫技般的仪式感,刀体没入墙内近十厘米,刀身上繁复的放血槽慢慢被血灌满,洇出来了一个星图。

      刀片男像是一个等待处理的标本,被钉在那安静的放着血。

      原来刚刚,刀片男就是用这样一个姿势,堵住了立柜上的小孔。难怪,需要推柜子;难怪,那个小孔里的黑都透着血腥气。

      小女孩还小,但是她第一次理解了,‘残忍’这个词的意义。

      她没来得及细看。

      因为一只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虽然那只手上沾满了血腥气,但出乎意料的……温暖,也很安全。

      贺池把刀鞘放在了立柜顶上,然后用那把刚屠了鬼的手,温柔的盖住了小女孩的双眼。

      小姑娘的睫毛不安的扇动着:“我……我想妈妈了……”

      “等我们出去,您就可以见到妈妈了。”说着,贺池把手挪开,试探性的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似乎是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小姑娘小声的哭着。

      她发现了,这个哥哥似乎跟那坨刀片不一样。

      至少看上去……不像是要弄死自己。

      小姑娘试探性的,抓住了贺池肩膀上的衣服。

      贺池帮小姑娘擦了擦泪,他手上都是血,把好端端一个小丫头擦得更吓人了些,幸好小丫头自己看不到。

      “您如果实在很怕……”贺池轻轻地把小姑娘的脑袋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要看,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说完,还把小熊的脸也转过去摁在了自己肩膀上。

      小丫头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哑着嗓子,用小奶音说:“谢谢哥哥。”

      贺池温柔的笑了笑:“不客气。”

      贺池手边却完全不是这种岁月静好的画风,他平静的抬头,看着墙上的那玩意儿,确认了一下位置,单手直接把没入墙壁的刀抽了出来。

      那坨东西没了支撑,顺着墙壁软趴趴的滑到了地上。贺池挽了个刀花,甩掉了刀身上的血迹,然后慢慢的把刀收回了刀鞘。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山呼海啸的哭嚎,有男人,有女人,他们年龄各异,口音各异,但是都在哭求着同一句话:“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求您了……”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庞杂不堪。

      贺池却仿佛完全没听到一般,他只是低声嘱咐小女孩:“别回头看。”

      说完,刀彻底入鞘,四周万籁俱寂,地上那坨刀片却不见了,想必也一起被收入那柄古刀中了。

      贺池抬眼,有节奏的给小丫头拍着背,抱着小姑娘和那只小熊,抬步走了出去。

      贺池处理好一切,又一次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老式翻盖机,短信都只能写五十字儿的那种。

      黑色中山装已经被血泡透了,湿乎乎的裹在身上很不舒服,贺池却依旧好脾气:“您好。”

      “嗯嗯我挺好的,”对面那位心情显然十分灿烂,“你要是忙完了下午一点回来相个亲?相亲对象是个老中医。但是背调的时候我发现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克死了自己的亲妈,还顺带着把自己的亲爹送进监狱判了个无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丧门星,你要不要去?”

      -

      一双修长的手捏着一朵开的正热烈的玫瑰,苍白细瘦的手指正认真的把每一片花瓣撕下来。

      不急不缓的动作,能让观者很快的沉浸在这种氛围里,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个房间里将近四十度的高温。

      七八月份,正是热的时候,屋里没开空调,甚至连窗帘都死死的拉着,把整个屋子烘的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阴暗蒸笼。

      但是屋主人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

      季蓝烟不仅感觉不到热,他甚至还穿了件长袖。几乎到腰际的黑发就那么披着,浑身上下硬是一滴汗都没出。

      他白的不正常。

      当人的身体重度缺血时,四肢和体表的血液会被挪用给其他器官,患者皮肤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季蓝烟的皮肤色号基本就是将死之人的这种状态。

      花瓣拽完了,季蓝烟拍了拍手,弄掉手上的碎屑,然后提着这两大桶花瓣,洋洋洒洒的倒在了床上。

      黑色的床单上,大量的玫瑰花瓣红的像血崩。

      季蓝烟挺满意的,这样到时候殡仪馆的人赶来时,自己和衣躺在花瓣上,殷红一片,有种带着骚包的仪式感,一如他的性格。

      他回身,书桌上放了一把柳叶刀,一大罐安定,还有一张倒扣在桌子上的相框。

      季蓝烟走过去,把安定和柳叶刀妥帖的藏到抽屉里,然后抬手想把相框扶起来。

      停了停,他伸手把窗帘拉开,让阳光洒进屋子,这才把相框立了起来。

      相片是张合照,季蓝烟和他妹妹,举着一个超大的棉花糖,笑的像两只大傻子。

      “哥想你了丫头,”有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打在季蓝烟的嘴角,他一直在笑,虽然那个笑在光柱下显得有点失真,“今天你头七,哥到时候去送送你。”

      电话响了,季蓝烟接了:“今天下午一点?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收线后,季蓝烟把照片放到了向阳的窗台上,心情看起来又好了不少:“挺好的,哥今天能带着你嫂子一起去看你了。”

      -

      十二点半,一家法式餐厅内,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跟这种高雅的环境完全不搭:“爷,我给你磕头了,我不求你说好听话,咱至少别人身攻击行吗?十九个!这是这个月第十九个相亲对象了!你也知道,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咱这次一定要成行不行?”

      贺池盯着桌面上的描金调料罐,平静的表示:“我没有人身攻击,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是什么实话都能往外说的!”林秋阳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上次那个姑娘,人家难得看得上你。可你说啥!你说‘我觉得您配不上我’!人家直接把红酒泼你头上了!求求了,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这次相亲你尽量少说话吧,让我来。”

      贺池哼了一声,从善如流闭嘴了。

      “又是你们。”拿着菜单过来的服务员都认识这俩人了,“还是过来相亲哒?”

      林秋阳尴尬的把服务员轰走了。

      季蓝烟到卡座的时候,还差五分钟一点。他扫视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二人——不怪他眼尖,主要是这一对儿实在是太奇怪了。

      个子小一点的那个,目测只有一米六,左眼上蒙了个眼罩,看来是个半瞎的小残疾;个子高的那个,座位旁边竖了一把黑色的唐刀,更离谱的是,这人穿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中山装上绣满了古体‘卍’字——竟是一件寿衣。

      季蓝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蓝烟,医生,无不良嗜好,无婚史。”

      林秋阳:“我替他自我介绍,他叫贺池,是个兢兢业业的公务员,工资可观,无婚史。”

      季蓝烟把自己随身带过来的箱子放到了卡座靠墙的那边,扫视着桌子对面的那柄唐刀,也不看对面那俩人,随意的问:“我的要求是身高一米□□,后腰和肩膀各有一大块红色胎记,他符合?”

      “身高肯定符合,这您放心。”林秋阳起身,殷勤的给季蓝烟倒了酒,“胎记那个……我一看见您的要求就开始留心了,但奈何扒遍全网也没找着那么凑巧的人。贺池呢,又足够优秀,也不是个花心事儿多的,我就想着……”

      听到这儿,季蓝烟多多少少有点生气,这婚介跟菜市场挑大白菜一样,这怎么还带讨价还价的。

      他终于抬头了,打量着对面自己的那个‘对象’,缓缓的挑了下眉:“怎么了,长这么好看,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贺池闻声抬头,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季蓝烟——呼息短促无力,气血两亏,活不长了;猫眼,眼尾处很尖,眉毛也长且尖,像是用眉笔仔细描画过一样,对于男性来说过于漂亮了;长发,偏偏脾气又咋咋呼呼的厉害,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病猫,还是个长毛猫。

      贺池得出来了一个结论,这人阉里阉气的,很不男人。而且说出来的话很不好听,他不喜欢。

      于是贺池说话了,他开始说‘实话’了:“您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坚持来相亲,您真是太伟大了。怎么,您这个气短的毛病,是不是处了太多对象造成的?您是不是肾虚?”

      季蓝烟听完之后,轻笑一声,也不恼,他往后一靠,瘫在了卡座的沙发里,惬意的反问:“你虽然嘴臭,但人长得还凑合,倒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还找不着对象。却一直单着,怎么了?您是不是阳/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失败的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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