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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讨伐 ...

  •   “传令下去,开始进攻吧。”男子一挥将水帘拍散,负手而立。地上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瞳孔无焦距地听着台下的高呼。
      “邪神威武!一统三界!千秋万代!”台下灯火通明,各路牛鬼蛇神振臂高呼。
      扶霑笑了,勾人心魄,目光向前平行透过石墙,端起盛着清酒的白碗,不知是要敬谁,连眼角都沾着人醉了的点点粉色,一仰而尽。
      .
      人界。
      “家父今日身体不适,让我代替出席与君共议。”
      人皇与暂代冥界之主的温琰等了许久,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天帝敖禹,而是太子敖祁。
      温琰心中存疑:天帝哪怕身体不适,也绝不会让敖祁来。更何况,现在局势紧急,用兵商讨刻不容缓。
      “时候不早了,我们开始吧,”人皇不知为何竟没有提出质疑,直入正题,“天帝陛下的功过本帝不便做出评判。既然邪神卷土重来,先集中精力解决燃眉之急为上。”
      现在的人皇,已经不知道改换了多少朝代的了,但是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天帝和祖宗带领千军万马与天仙鬼神共同对抗强邪神的英勇事迹口口相传,流芳百世,直到现在仍能有所耳闻。
      “邪神来势汹汹,眼下三界妖邪四起,此次邀二位前来共商讨伐邪神大计。”
      ……
      这一商讨的最后结果就跟温琰在地府时与裴子鸢商议得出来的安排几乎别无二致:以人间为主战场,天、冥二界均须调配部分兵力前往人间做支援。
      妖邪有神智,修为不高的妖邪主攻人、冥二界,高阶的妖兽则被派来进攻天界。它们身形巨大,轻轻抬个脚就能踩死数十天兵,它们也同样灵活。盲目攻击根本对它们构不成威胁,必须找到其弱点,一击即中。如今天界南天门的结界已经快被攻陷了。
      .
      “阁下还不现身?”敖祁不知何时散尽寝殿中的所有贴身侍女,娴熟地挂起自己的外袍。
      “……”
      屏风后一身紫衣现身。
      正是再次被通缉的宋遇飏。
      “陛下胆子果真大得很。”敖祁淡淡说这么一句,并非赞美,也并非嘲讽,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
      “彼此彼此。”宋遇飏脑子闪过某些片段,四两拨千斤地回了他。
      “陛下怎么看?”敖祁翻起桌上的流光剔透的玉龙杯,亲手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倒了杯茶。
      一般人享受到如此待遇估计会大惊失色:天庭太子亲自为自己斟茶,这杯里不是毒酒估计也是根如鲠在喉的刺。
      宋遇飏则好似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道谢后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是问这杯茶,还是?”
      没等敖祁开口,宋遇飏自问自答开来:“殿下的茶必然是极品。”
      “人、冥二界支撑不过数日。”短短二十来字,他又抿了一口茶。
      “你不怕我下毒?”敖祁看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宋遇飏眼眸垂下,手指轻抚玉龙杯:“有人教过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我们之间的交易,希望你言而有信。”紫衣男子于破晓时分举起了杯,第一道霞光赋予了玉龙杯炫目的光芒。
      另一只玉龙杯与它轻碰了一下,“定然。”
      有的人一夜未眠,有的人噩梦缠身。
      “别走!”宋九柯猛地起尸,若是还能出汗此刻已经衣衫全湿,脸上一抹冰凉,连嘴唇都显而易见地颤抖着。好不容易从战事中抽身,合了一会眼,没想到噩梦连连。
      一会是古战场上宋遇飏满身是血,一会是宋遇飏大开杀戒,一会是宋遇飏在某座山上掏了某位仙道的双眼。
      最后一个梦里他梦见宋遇飏对他笑了,笑得极灿烂。他的全身散着金光,不一会儿就散了。无论宋九柯如何用脱下的外衣裹着,他和那道金光一起散了。
      “草!这都什么破事!”宋九柯烦躁地抓了抓柔顺的发丝,发狠骂了句。
      ……
      “今日黑无常大人真勇猛!”
      “是啊是啊,你们是没看到,黑无常大人的索命咻地一下就勾上那妖兽的颈喉,那妖兽挣扎不得,呜咽几下便断气了。”一名阴兵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给他搭个台子,他自个能成一个戏班子。
      若是周遭有女鬼,冥界的美男子榜估计又得变动了。
      食色性也。即使到了阴间,各位女鬼也不忘多处打听形貌昳丽的人,尤其是生前还没成家的,说不定自己死相比别人好看几分,这姻缘也易求点。
      冥界的美男子榜,一直是白无常温琰位居榜首,其次紧追的是黑无常。自从新帝来了以后,前三甲来了个大变动。高居首位的是冥帝,其次是黑无常,白无常竟退至第三位。
      可惜现在只有一大帮心服口服的糙老爷们。
      “报——”
      尖锐的叫声不知第几次划破了地府万年来波澜不惊的灰蒙蒙的天空。
      慌慌张张的小鬼差踩到了自己上吊时的绳子,眼看着要径直往前扑到门槛上,吓得小鬼差连忙闭上了双眼。
      “要了老脸了”这个不合年龄的想法诡异地爬进了小鬼差的脑海。高台上一道白色身影嗖地一下来到了眼前,抬着自己的手,小鬼差懵懵地张眼。
      “下次当心点。”
      如果小鬼差是个活人,脸估计一下子就郝然地烧起来了。
      白无常大人当真是人如其名,如浸润在陈年美酒中温和的璞玉。
      “谢、谢过白、白无常大人。”
      “可是战事出了什么差池?”
      温如玉深吸了一口气。昨日半夜已经紧急来报,大批妖邪入侵人界和仙界。如今在三界的边界,战火正胶着。
      小鬼差这才看到,地府元老重臣全都聚集一堂,地上还跪着几个鬼差汇报情况。
      “噢!”小鬼差迅速切换自己的模式,恭敬严肃道:“厉魙狂躁不安,极有可能冲破玄铁牢笼,且据守界的阴兵来报,天、人、冥三界的结界快要被攻破了!”
      “报——”
      “大批鬼众正从安全区撤出朝着地府方向涌来!”
      除了整个冥界的结界外,地府设了特殊的结界。鬼民生前多是平民,一时三刻不会破得了结界,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点无故出现暴乱?!
      温琰回想起这段日子,冥界被人界、仙界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明嘲暗讽,日子也过得不伦不类。忘川河妖魔化出逃,生死簿出现错漏,贺帝遭遇不测,星君遇害邪神重返,所有打破了三界安稳的事情,好似冥冥之中都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冥帝。
      前段时间鬼众认为自己怕不是被某个杀人不见血的人默默划到了他麾下,有冲动者坐不住了,跑到地府门前示威闹事,一致要求罢免冥帝,更有甚者嚷着要冥帝以死谢罪,将他的尸首挂到鬼门关外以示地府决心和冥界立场。有些不敢随意站错队的,就默默躲在鬼群里,藏起自己的脸,喊着最大的声。
      仙、人、鬼三界有什么不一样呢?大体可以分为人死前和人死后的状态,所以来来回回,潜藏在皮囊之下的人性,不也都随着人升了天,或者下了冥界,再跟着进入六道轮回。
      “如今战火四起,内忧外患,我们冥界必须重新进行部署,既要攘外,也要安内。”温琰说话不紧不慢,字里行间完全感受不到焦灼的气氛。
      以前天庭里可有可无醉心于制酒药术的高岭之花酒公子,如今一力撑起整个风雨飘摇的冥界的温润白无常,竟然毫无违和感重合在一起。
      在场的十殿阎王、四方鬼帝感慨良多,走完神后无一不认真地听着裴子鸢指点江山,遣兵调将。
      苍白纤细的手在舆图上指指点点,时而流连于图上,那是冥界的结构图和三界的布防图。在一片点头、商讨声渐渐消失的结尾,温琰轻声但又无比坚定道:“战争期间,冥界兵权交给余达将军,裴子鸢和邹巡为副将,全力协助余将军。”
      一石激起千层乱,刚刚平复下去的声音此刻又骚动起来,有人细细私语,合着说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这翩翩公子仍是与他们这不入流的站不到同一个阵营。如今温琰的身份众人皆知,虽然大敌当前,没人会问要对付邪神的是天庭的人还是地府的人。
      裴子鸢没有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她纤细的手指穿过温琰的指缝,反手与之十指相扣。
      “白无常会代表地府去人间支援。”语气里是相似的坚定,还有她本人自带的霸气,骄傲隐约在长睫毛的一扑一合中闪动。
      原来她那时是这样的心境。
      她并非不害怕,但是比起恐惧,她更想为了自己保护的东西而去战斗。
      可惜他那时候完全不懂,甚至将她的一颗心狠狠踩下。
      ……
      “那些鬼鬼怪怪值得你这么珍视吗?值得你为他们付出你的性命吗?!”没人知道,温润如玉的白无常竟也曾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值得。”裴子鸢斩钉截铁道。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灰飞烟灭?!”
      “我知道。”
      “如果你出事了,你要我怎么办?”
      “……”
      唯有这个问题,裴子鸢无法给他一个回答。
      “子鸢,你没必要为了……”
      “温琰,我们散了吧。”
      ……
      此后再见,已过千年。
      温琰的手紧紧裹着裴子鸢的手。
      千年前我曾错过一次,这次,我与你一同并肩作战。
      为了你的信仰,为了我的责任。
      纵使名为失去的心魔依然存在,但是你回来了,我便没有继续害怕的理由。
      你在,我就能凭空生出无边勇气和向胆边生的刃敌恶意。
      .
      “白无常大人,地府外百万鬼众齐声要求见您一面。”
      温琰跟着领路鬼差,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整齐划一的声音冲破云霄:“誓死保卫冥界!”
      “誓死保卫冥界!”
      “誓死保卫冥界!”
      白衣身影出现在地府门外,群情激昂的杀敌之音霎时停止了。
      领路鬼差旋即一个回身,单膝跪地,拱拳恳求道:“白无常大人,我等愿与冥界共存亡。”
      他不过逃避爱人身亡的悲痛事实,才下了冥界。初见贺峰,这个不着调的人正结结巴巴劝着一个童灵往生投胎。温琰曾眼睁睁看着他与恶灵相斗,带着阴魂一砖一瓦重新建起看着摇摇欲坠但是不断加固的地府。
      温琰在天庭时长年闭门不出不问世事,对贺峰除了他的身份还有从诛仙台一跃而下略有耳闻之外再无其他。某日,走路没个正形的糟老头向差点成为妖邪腹中之物的连走路都带着醉人酒香的公子伸出了手。
      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酒公子,一个中用不中看没个正型的堕仙,成了不知隔了多长岁数的忘年交。
      后来,地府渐成气候,贺峰便跑了出去,经常是好长年累月不见人影。地府事务就全交给了温琰打理。
      当然,他也一直有自己的私心。他一直在等那个笑起来嘴角带着狡黠,眉宇间带着点英气的女子。
      奈何桥上,见过很多有趣的灵魂,听过很多人的故事,认错过许多张相似的脸,一晃便是千年。
      冥界在他的悉心打理下,越发精良,就像一个孩童,在他这个年轻的父亲的陪伴教育下,学会爬行,学会走路。如今这个孩童学会反哺养育之恩了,让他这个老父亲动容。
      “快快请起。”温琰弯腰扶起跪着的鬼差。
      “感谢诸君愿齐心与冥共渡这一难。”温琰深深地鞠了一躬。
      除了被选入编制的鬼差,其他的不过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阴魂而已。扎根在冥界了的阴魂都懂得,魂飞魄散就真的完完全全从这世上消失了。
      没有前世,更没有来世,或许只能随着风和尘土到处飘扬,四海为家。
      “我们也是为了自保!冥界是我们的家!”
      “对!没错!我还是在冥界成的家!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没了冥界,我们还能去哪!”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就一个人怕什么!”
      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啊,就定当由我们所有人来守护。
      一花一草一木,可以在战火中被毁,但是绝对不能任由妖邪毫无代价就把脚放在这片土地上。
      接下来的日子,妖邪的进攻一次比一次激烈,人间哀鸿遍野,鲜红的血液以各种奇形怪状铺在光洁的地上,田间的泥泞小路上,或者晕染于大大小小知名的,无名的河流湖泊。
      人类的四肢、头颅暴露在日光下,也不知道这些手足配的是哪个躯干,哪个头颅。除了人类,还有淡淡的光点萦绕在一些非人的巨大遗骸上。整个人界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铁锈味。放眼望去,方圆百里,竟是无一完整的活物。
      冥界的战况也不乐观。三将死守冥界,尽管战术战略运用得当,甚至可以说是打了几场胜仗,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地府的战力是不可再生的。这些天,裴子鸢念得出名字的,已经再也看不见了。每每战后休整,听着阴兵汇报的剩余兵力,她的心都撕扯着生疼。
      “裴副将,不如……”吞吞吐吐的是温琰的一名心腹,生前也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少将。
      “不妨直言。”
      “将军可曾考虑过,让阴牢里的恶鬼为我等所用?”
      裴子鸢沉下了脸,厉声道:“不可。”
      “现在是非常时期,厉鬼虽凶残,但可大大增强冥界的战斗力啊将军!”年轻的少将把头扣得极低,但是声音却愈来愈大。
      的确,普通阴兵若能杀敌数十,那么厉鬼能杀个数十倍。不过厉鬼无神志,不懂人言,只懂杀戮,映入视野的不分敌我,全是猎物。若是将厉鬼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此议无须再提。”裴子鸢从座上走下,一路向前,带走了殿内的灯火,只剩孤零零的少将黑暗中单膝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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