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煞》居虞

35、第三十五章 病逝

　　“诗人，无胆，小甲，你们去查一下桂城哪家布庄做了这套喜服。”
　　“小乙，你来。”
　　鬼差乙和宋九柯一阵交头接耳。
　　“明白了么？”
　　“属下领命。”
　　“去吧。”宋九柯拍拍鬼差乙的肩膀。
　　四名鬼差走后，方才全程没出声的陛下才开了金口：“他们没问题？”
　　“陛下放心，诗人和无胆并无要职在身，知道的事情不多，且他们这段时间被白无常一直观察着，可以相信。”
　　“如此甚好。你单独吩咐小乙去做什么？”
　　“陛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宋遇飏：“？？？”
　　“属下不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有很多做法不一定能得到陛下的认同，但是如无意外应该能有所收获。”宋九柯木木地说完，就要离开，“属下先行告退，陛下好生休息。”
　　一阵微弱的风拂过，桌上的茶凉了，陛下只顾看着重新紧闭的房门，最终还是没有再喝一口。

　　“这样就可以了吧。”
　　宋九柯倒在自己的床上，天花板在他的视野里一动不动，他又重新开始想喜服的事。
　　为了不要想其他离谱的，不着边际的。
　　不少人遇到失落的事情时会烦躁沮丧，甚至一蹶不振。宋九柯刚好相反，越生气越心烦的时候，他的头脑越冷静。
　　如若那名道士没有骗他们，胡老道最后一次在城西周府出现，那就说明周府出了什么事需要道士帮忙，道士做的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那些。所以他派小乙去做些恶作剧，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至于那套喜服，与邵云歌的莲纹织锦缎一样，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应该很容易能找出来。
　　要想救杨小蝶，首先要知道杨池是在哪个赌庄把田露和杨小蝶抵押出去的。
　　宋九柯抓起衣服，还没开门就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伫在门前。
　　宋九柯站了一会，随后消失在房间内。

　　“喂公子，下注吗？”
　　庄家看着赌桌前的新面孔，有些不耐烦地问。
　　这人磨磨唧唧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大。”
　　占着茅坑终于拉了屎的宋九柯丢出一颗碎银，恰好丢中“大”字的中心，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庄家把“大”字上的零零碎碎刮走。
　　一连这么十几盘下来，凭着宋九柯对自己手气的绝对认知，他的银袋子不仅空了，还欠了不少债。
　　“你的钱呢！”
　　“庄家，我银子没了，能不能押点别的？”宋九柯搓着手，双眼期待地看着赌桌，仿佛要被“大”“小”两个字吸进去。
　　“你，”庄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要押什么？”
　　“这样，”宋九柯一看有得商量，立马笑了，“我想押宅子的地契。”
　　“可以啊，”庄家见惯不惯，哪座城的赌不是赌，“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要是还输得干净，你可就无家可归了。咱赌庄可不留人！”
　　“嘿，这我当然知道，”宋九柯兴奋地搓搓手，将一张地契押到了赌桌上，“我这次一定会赢回来的！”
　　庄家冷笑一声，没有接话。他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砰！”
　　几局过后，宋九柯已经将地契输得干干净净了。
　　“你们是不是出千了！”宋九柯扯着庄家的衣襟，满眼通红。
　　“输不起就别来玩。”庄家似乎是应对这种场面太多了，已经麻木了，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输不起？”宋九柯一把松开庄家，“我娶了家里的婆娘之后，手就跟沾了狗屎一样！肯定是那婆娘克夫！你这能押人不！”
　　“公子的意思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宋九柯双手撑在赌桌上，扯起一抹恶狠狠的弧度，“老子要是有钱了，多少美女没有！”
　　庄家挑眉看着他。
　　宋九柯贱笑回视。
　　在这家赌庄前，他已经去了几家赌庄，他们一听他要押人都不肯，怕惹上什么麻烦。
　　看这庄家的态度，应该没白走一趟。
　　“可以，”庄家也学着宋九柯的姿势，凑近宋九柯耳边，“在这里，一切皆可赌。请公子移步内堂。”
　　宋九柯吹了声口哨，一阵骚动打乱了他的计划。
　　“哟，公子也好这手？”一个男人吹了声口哨，“那边挤得很，要不来我这边玩？”
　　宋九柯啧了一声，到此刻才发觉，吹口哨竟然……还挺猥琐。
　　“我是来找人的。”文雅淡漠的声音如一股清流注入吆喝吵闹，脏乱的黑潭，升起一股缥缈寒气。
　　宋九柯：“……”
　　“这儿可没有女子啊，”男人环视了周遭一圈，“公子是在找男-人-啊？”男人特意拉长了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地朝周边人笑了几声，那几个衣冠姣好的公子也跟着□□起来。
　　赌庄乱状庄家见惯不惯，其他人也就拿一只眼睛看热闹，剩下一只眼睛与赌桌难分难舍。
　　“不找男人，难不成找你这种非男非女的？”一道轻笑从人群中爆出，不大不小，恰好附近的都能听到。
　　冷峻的声音如同利刃劈开了污浊的空气，剑锋直指污浊源头。
　　“谁他娘躲在背后做缩头王八呢？！”男人睁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一脚踢翻了身边最近的一张赌桌，“看什么看，老子有得是钱赔给你们赌庄……刚才的是谁？！是不是男人，敢出来跟爷爷比比吗！”
　　“比什么？”
　　宋九柯抛着两颗骰子，吊儿郎当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男人瞧着缓缓走来的人，杀气裹身，宛若一头看待濒死猎物得意的狼。
　　“来了赌庄，当然是比手气，难不成脱裤子比大小，爷爷我不得给孙子留点儿脸面嘛！”
　　“比赢得多，还是输得多？”宋九柯蔑笑一下，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他。
　　“当然是比赢得多！”男人心里暗喜，这块头怕是来开眼界的，竟然问这么傻缺的问题，“我赢了，你立马跪下叫三声爷爷，然后跪着出这赌庄的门。”
　　男人眼睁睁看着，多管闲事的男人伸出拳，然后缓缓松开——
　　骰子已然化为齑粉扬在昏暗中。
　　“一言为定。”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来日若是有事情需要在下帮忙，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乐于助人的黑衣公子负手站着，宋遇飏与他肩磨肩，一拳之隔都没有。
　　猝不及防，一阵暖意覆上他的掌心，一触即放。
　　“费什么话！不敢赌了？！”男人叫嚣着。
　　十来盘后，男人分文不剩，捏紧了拳头看宋九柯悠然自得数着银两。
　　“看什么看，给老子滚！”男人气急败坏怒吼，猛地起身打算离开，可没走两步就砰地一下跪上了。
　　“啊啊啊！草你娘的你暗算老子！”男人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快拿起你的脚！”
　　“狗娘养的，你聋了吗，快把你的脚拿开！”
　　周围人议论纷纷，男人满头的汗水顺着弧线滴落在地上，声音在他的耳畔无限放大。
　　“他在那乱叫什么呢？”
　　“那位公子离他远得很，怎么怪到人头上了！”
　　“嗨，输不起呗。他刚刚要那公子跪下叫他三声爷爷，跪着走出这个门呢！”
　　“兄弟，大侠，你放过我吧！”男人被强大的力量狠狠压在弓起的脊背上，仿佛要将他的脊骨压碎。
　　“我可没动手脚，”宋九柯数好了银子，“袋袋平安。”
　　“我记得你说过，输了要跪着出去喊一百声你阳痿不振，要——”宋九柯搜刮了一下肚子的墨水，煞有其事地说，“声如洪钟。”
　　“……你他娘的狗……呜呜……”跪着的男人还想说什么，全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污言秽语全都被迫吞回肚子里。
　　“哦记得带上自己的大名。”宋九柯临走前还不忘吩咐道。
　　“走了。”宋九柯朝身后的宋遇飏抬抬下巴尖，示意他跟上。
　　“你们放了我啊！”跪在地上的男人咆哮道，来来往往的人进出赌庄都给他行了个注目礼，他以后还怎么在桂城里混！
　　“不是说了么，”宋遇飏蹲下来，微微笑，“喊一百声，带上你的姓名。”
　　“还有——”
　　男人死死地盯着书生谦逊的笑容，发不出一声哀鸣，只能呜呜嗯嗯。

　　宋九柯叉腰，一脸不耐地看着从赌庄款款而出的陛下。
　　“磨磨蹭蹭。”
　　蹭完了冥帝好运成功扳回脸面的黑无常转身就把这张嘚瑟的脸用上了。
　　陛下思索了一下，决定将不耻下问的精神发扬光大，以身作则，“刚刚那人说比什么大小？”
　　黑无常古怪地回头笑着诱惑道：“……陛下想试试？”
　　“……”

　　“错不了，极有可能是那家赌庄。我提到押人的时候庄家的态度十分暧昧，”宋九柯不由感叹道，“个个都是人精。”
　　“赌庄要田露母女有何用处？”宋遇飏不解。
　　“我说陛下，赌庄的老掌柜想着再娶两个小老婆，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再说了，田露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子，她的女儿当然也不差。当然，田露肯定不愿意。”
　　“那为何不直接向杨池买下来？”宋遇飏快将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哎我说陛下，”宋九柯不轻不重弹了一下宋遇飏的后脑勺，“书读得多，人见得少。”
　　“你可见过造反之人会把造反二字写在脸上么”宋九柯见宋遇飏陷入了沉思，就像个严肃的小老头，绷不住笑，“直接强买下来，传出去多难听啊！要是在赌桌上赢回来的，那可就不一样了，传出去也就是他杨池窝囊背的锅，跟赌庄可是没有半枚铜钱的干系。”
　　“见过陛下，见过黑无常大人。”三名鬼差异口同声行礼。
　　“起来吧，”冥界陛下决定将这个值得探究的问题置于脑后，容他稍后再细作思量，“黑无常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
　　“回陛下，”鬼差甲上前一步，“桂城的所有布庄没有任何发现。”
　　“查清楚了？”宋九柯不太相信。
　　按照以往的经验，神秘人留下的线索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回大人，桂城的所有布庄全部查清楚了，没有布庄做过这件喜服。”
　　气氛一下子被喜服的一针一线拖入沉寂的深渊。
　　“陛陛下，黑无常大人……”无胆鬼结结巴巴开口，但又不知怎么说。
　　“有话？”
　　宋遇飏耐心地问。
　　“我……”无胆鬼低下了头，思考着说辞。
　　“但说无妨。”宋遇飏好脾气道。
　　“我我觉得，”无胆鬼低着头不敢直视冥帝，“喜服不一定……会是布庄做的。”
　　“你且抬头。”
　　无胆鬼一下僵了身体。
　　“你可以的，无胆。”
　　一句话掷地有声，绝非鼓励，而是首肯。
　　无胆捏紧了自己的裤腿，慢慢抬起头来，冥帝的身影模糊映在微湿朦胧的瞳中。
　　“你只是为我提供一个可能罢了。至于对与错，是我要考虑的，与你无关。”
　　“我老家那边……”无胆鬼瓮声瓮气尽量把话说得连贯：“有些单身汉死后，他的家里人，就会去山里，买个姑娘，打扮得像新娘子一样，然后……”
　　无胆不知如何说下去，但宋遇飏已经明白了。
　　许久未出声的黑无常就如梦初醒。
　　是个噩梦。
　　“我知道了……小甲，立马去查桂城所有的义庄！”

　　谢谢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