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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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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冼流光来这村子已有两年。
初来时,这里是百余人的村落,从村头平地一路走过大街小巷,妇人孩童,各司其事,祥和安定。
两人寻着贵族,将田边的几间土房买下。那处有棵大榕树,百年树龄,需得三个成年人才能抱住。
冼流光捧着琵琶,年方十六的姑娘将圆木墩放在榕树下,琵琶声吸引了从田里返回的村民。
只见黄土小屋,木头篱笆,粉色衣服的年轻女子坐在院子里,听着树下的白衣艺人挑拨琵琶弦,声声清远,像是窈窕小女子娇俏一笑,转身藏入桃林中,吹散了这秋日的寂寥。
一刻钟后,聚在田边的庄稼汉子已有五六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孱弱的艺人。见他把琵琶收起,转身回屋,顿觉没了意思。
第二天,听闻此事的村里人甚感稀奇,纷纷追过来打听。偏生冼流光没出来弹,门紧闭着,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什么。
等人离开,屋里点了油灯,是冼流光在尝买来的吃食。这里的人吃的偏辣,他得喝水,无暇弹奏。
等到月过梢头,冼流光让姑娘取来琵琶,轻弹一支安眠曲,让人酣然入梦。
村民真正得闻天音是第三天下午,冼流光兴致很高,未时便取了琵琶,在榕树下轮弹。
从那日听过后便念念不忘的村民连忙去唤其他人来,一时间半个村子都出动了,只剩下外出干活与较远的。
冼流光丝毫不惧人群,整整半个时辰,让人含商咀徵。当他放下琵琶时,有人冲上去,请他回家中弹奏,被姑娘拦在栅栏外。
冼流光不接受邀请,也不需要钱,谁请他都不弹,男女老人都不成功。唯一的例外是和他住的很近的那家的小女娃。
大中午的,穿着黄色短衣的三岁女童扒在门外,问白衣哥哥什么时候弹琵琶,她准备好了。
冼流光被逗笑了。
他在自家院子里弹琵琶,招呼各家听话的小娃娃坐到一起,同住的姑娘还会给他们分吃的。但是吵闹的不要,大人也不允,只让这群天真无邪的幼童欣赏。
人们做农活的做农活,不做的便停下来听一听这有如天籁的琵琶声,也是幸事。
冼流光被按在桌子上折腾了一刻钟,梳妆打扮好,才可以坐下来吃“早饭”。稀饭配白馒头,没有别的咸菜。他们不差钱,但冼流光就喜欢味淡的东西。
“主人,我听说街上多了好多赶集的,不如我们……”小姑娘声音清脆,带着点哀求。
冼流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今日要去山上。”
姑娘来这里的前半个月将这里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谁家有几个娃娃几只鸡都知道。
听说十几里外的高山上有个“云树观”,颇有些年头。里头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尤其是历任观主只传内门弟子的独门功法,很得山下民众的推崇。
冼流光与观主相遇是在到村子的一个月后,他在月下弹琵琶,晚风习习,姑娘给他准备了厚衣裳。
那道人一身蓝袍,面目端正英俊,走路轻巧带风,翩翩似月下仙人。走至院子外半丈处不再靠近,静静地聆听《花月夜》。
等冼流光弹够,准备起身回房,那道人微微拱手,姿态恭谨:“如照打扰,敢问师傅何名?”
冼流光只听说现任观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没想到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顿觉有趣,让姑娘把他迎进去。
这道士极有礼貌,先是道谢,跟在身后不瞩目他物。待进到屋中,端正坐在凳子上,身子板的很直。
冼流光印象中只有少数几个这么一板一眼的人,而且多数都不好相处。
古如照直言是听门下弟子传有一位艺人来此,琵琶技艺神乎其神,所以特来观赏。不想此曲果真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奉承语说的太过正直,冼流光惯来会看人脸色,知晓他是发自真心,不免有些好笑。一个小小的流浪艺人,这里的人纵使惊叹他的琵琶技艺,也没几个高看他的。
古如照为人大度,自持有礼,经常不远十数里来看他。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忘年交。
冼流光想起梦中不开心的往事,手里的馒头不觉美味,匆匆吃完便打算上山。
平日里香火虔诚的道观,今日更是堵的水泄不通,但不是那些三姑六婆来拜,而是些年轻力壮的男人。
“道长,观主他到底何时出关?我们等很久了……”说话的是个德高望重的贵族。
年轻的弟子一脸苦恼:“观主在闭关,我们也不知他几时能出来!诸位请先回去,若有消息,我们必然会请诸位前来商议!”
“商议商议,我们都等了三天了,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啊!观主不是会法术吗?这都算不到?”有汉子高声问。
“请稍安勿躁……”小道士很是无奈。这些人不依不饶非要见到观主,早上便拦在这里,劝不住还想硬闯山门,跟着来的师兄弟好歹在门口挡住了。
“我们知道诸位很担心,但观主确实在闭关,这是一个月前就告知过众人……”
“现在人命关天,还管什么闭关呢……”
冼流光听着只觉聒噪,如同夏日里不停歇的蝉一样,惹人心烦。
姑娘将随身带的布铺在石头上,他坐好,也不多说,起手便是“铮”地一声,惊得人纷纷回头往后看。
只见一白布长袍的青年竖抱一把琵琶,右手轮弹四弦,以力拔千钧的气势,其声之高,让人身临十面埋伏的战场,杀气腾腾。
原本心急如焚的人纷纷噤声,弹到一半才有个小道士如梦初醒,跑进去禀报师叔。
琵琶弹奏的速度很快,越发急促,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想哀求这位艺人不要再弹,又不敢出声。
最后一瞬戛然而止,吵了一早上的道观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万籁俱寂。
先恢复过来的人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记得方才的窒息感,久久缓不过神来。
冼流光不说话,抱起琵琶让姑娘收好方才垫着坐下的白布,一同入门去。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有人小声交谈。
“方才那是冼流光吧!”
“怎么这么厉害!这琵琶声听着要杀人!”
“我之前听他弹都是哄村口那帮小娃儿,还挺好听的……”
“这冼流光莫不是琵琶精成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