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渊》童七七

2、粹谜族

　　血魂。

　　原生软体，以绥婴为食。午夜可离躯体，吸食他人脑髓。一旦日久，便产生思想，欲逃离本体。为此，储存精力，更致吞噬本体，达到补能作用，即为反吞噬。

　　血魂者，邪物也。数恒存于整百而不过，寄生于人体，被视为玩命之物。却有一族世代以血魂为器，自号粹谜。

　　幽幽的长明灯在闪烁着摇摆不定的火焰，立在了那间房前。少年则倚在长廊的镂空雕栏上，轻轻翻阅《哀夜铭》，重温年少之时那个谢大哥的生前点点。

　　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就象他刚入族时那个男人所说的一样：“最终有一天我们都会痛苦地死去。”可人就是这样，明知道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为追求力量而入族。也包括他。当然，那时的他只认为这是个玩笑，只管吓唬孩子。现在，竟也希望昨日的种种未曾发生，幻影罢了。

　　少年合上泛黄的书，静静的闭眼，享受这死寂的宁静。忽然感觉到十步之外有杀气相袭，手很自然的伸出，手腕动脉处渐渐隆起一个血球。来者喻意，惊呼：“少爷住手！是我！”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少年被熟悉的声音震惊，赶忙制止了皮肉的裂开，“罗奕，怎么来了也不唤侍从通知一声。”忽然一刻脸色苍若白雪，额头上冒出层层细密的汗珠。幸好制止得合时，要不他生死之交的命算是不保了。来者微笑以应，又向前迈进一步，带动周遭的空气，杀气渐渐晕开。

　　“住脚。”少年低呼，似乎面对的已经不是旧识。“罗奕，你带谁来见我？”

　　来者轻提嘴角，脸上绽放天真无邪的笑容，“罹渊少爷，是血魂。”他把另一只深藏在衣袂中的左手伸出——整个左手臂都浮现起诡异的紫斑。皮下，似有东西在挪动。咬咬牙，那男人的话语又萦绕在耳旁。“过来。”少年向罗奕招招手，“让我把血魂驱除，在它吞噬你的绥婴之前。”听罢，罗奕连忙护着左臂，眼里荡漾出警觉之意，脸上的天真早已无影无踪，“既然得到了，就连少爷也碰不得。”他微微一笑，“呀‥‥‥我有了血魂，身份就不同了。不应该再称你做少爷了。应该是罹渊，对呀，就叫罹渊。”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分惊喜。

　　少年轻揉着太阳穴，“罗奕已死。”轻得连自己也快听不到。

　　这也不能全怪他，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欣喜若狂？直到第一次看到族人被吞噬的场景，他才明白：是自己在自己身上种下了死亡。那么，为了阻止他，似乎应该做个了结。

　　他微微摆动指尖，方才愈合的皮肉又悄然开裂。血色迷糊，有一物从动脉爬出，一跃，直扑向前方。开始进攻了。

　　“啪。”

　　轻微的抵触声让刚涌出的血魂兴奋起来，透明的身躯紧贴着罗奕的后脑勺，欲溶入其身。弹指的瞬间，血魂已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末入了罗奕的脑袋中。

　　而面前的人神色异常，只觉得脑门上不时传来阵阵的刺痛，让他惊惶起来。面上变换出数种表情，一咬牙关，他猛地吼着，“你想杀我！你不怕我死后十九小姐会伤心？”因害怕而发出的声音变得十分奇异，叫喊声回荡在长廊里，一声又一声。少年左手中指微提，他脑门上的痛就立刻停止了。

　　似乎说中了少年的暗伤，他洋洋得意的继续说下去，“以前她都喜欢拉着我直叫哥哥，如果我现在死了，不知道她会有什么神色‥‥‥罹渊，你还想负她吗？”

　　少年揉穴的右手支开了一点儿缝隙，透过细缝，他瞳仁里的浅堇色随着灯焰的流转而流转。十九妹，已经颇长时间未能见到她了。若不是在县城里突然接到带着谢大哥死讯的飞鸽，恐怕自己还得在城中待上两三个月。

　　“你算找对了盾牌，”少年依然冷着一张面，“可是，这并不是长久的免死牌。”

　　不过半刻，血魂开始着急。它听到了，那一种来自主人身上不可抵抗的命令声。于是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弃猎物，从空中飘然而落，挪动，返回本体。

　　待血魂脱离了身体，罗奕忽然感到自己还能动，不免动了邪心，“你休想取回血魂。”说罢，提起脚向地上的血魂踩去。仅离一尺，就不能再踩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像僵化了一般。血魂依然前进，自动忽略了声称要伤害自己的人。

　　少年怀着书，独自站起，只手扶着木柱。“要灭我的血魂，只怕你还未能达到这个能力。”说罢便弯腰，提指挑起血魂，方才独自离去。

　　一柱香前的空寂，又重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