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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回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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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苏澈再忆起那年元宵灯会的一眼,便觉世事因果都是偶然中的必然。那一眼不过转瞬错愕,他却似入魔般跟上了那个女子,当时并未多想,几乎是本能。
那女子一身红衣,斗篷盖上头顶,轻纱缚面,徒留一双在无数花灯下衬得格外亮的眼眸,或许一双眼睛并不足以令他发狂,当看到女子红衣下伸出的一段如葱般的指节,白的近乎透明,却提着一盏与斗篷颜色极和衬的灯,通体漆红,六棱的木架,六个灯面绘着六朵姿态各异的兰花。
苏澈一边跟着那女子穿过人群,一边回忆,又一遍暗嘲自己,真是疯了,疯了。
直到跟着女子来到一张灯结彩雕花繁复的木楼前,女子方才止步,却未有半分回头的意思,只开口问道:“公子可是随我来此,何不进去饮一杯茶?”她的声音其实极冷,说出这略带娇俏的话来却又攒出一丝暖意,在冰天雪地里异常清晰。
苏澈此时已经颇为清醒,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抬手一礼:“有劳姑娘挂心,在下一时好奇才冒昧跟着姑娘到此,再无颜进门叨扰,告辞了。”
女子轻笑一声:“公子且慢,雪天路滑,公子大可先将此灯执着,免得滑了脚。”说罢,便将手中兰灯放在面前,仍未回头,直接迈步进楼。
苏澈迟疑半刻,到底还是小心地拿起了那盏灯,一步一步踩在雪上,回了客栈。而款步上楼的女子则来到二楼看他迟疑又提灯离去,唇边一抹讥诮,紧跟着心头一窒,无边剧痛随之而来。她摘了斗笠,精致如画的的眉眼中,透着一股英气,苍白的脸色却又显得有些虚弱。
另有一曼妙女郎走来,见她似有不支,连忙近身搀扶。往楼下一看,问道:这不是名满京城的苏大才子吗?洛姑娘认识?“嗯,一位故人。”被唤作洛姑娘的女子拢紧斗篷,迈步离开,语气淡淡地补了一句:“一位有婚约的故人。”独留曼妙女郎一人震惊且迷茫地站在楼上,心道:早知这位一年前凭空冒出来却能指挥婉花楼的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牵扯出这等密辛。
苏澈回到驿馆,盯着那盏灯出神,婉花楼是京城一个别致的存在,不知楼主是何方神圣,在半年时间之内就挖到了江南一带多数有才华有样貌的歌女,入此楼中者,多为皇亲贵胄,但楼中规矩却多,姑娘一律面带纱巾,遮得极为严实。说的通俗些:卖艺不卖身。纵然规矩立着,不出两个异类就无法例证。前些年一位从二品的景王府侍卫酒醉后试图揭开献乐之人的面纱,手还未至,不知何处飞来的暗器,便将那手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那侍卫纵然身强力壮,竟立时之间倒地,伤口溃烂,蔓延全身。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皆知素来张扬的景王府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谁知庶日景王就因贪污受贿被羁押天牢,滔天势力,一朝散尽。而婉花楼却无丝毫损伤,依旧唱她的清闲曲,舞她的翩然袖。
苏澈虽游学在外,京中耳目却多,这些事情他皆知晓。丝毫不诧异,因为他知道,这在全城人眼中神秘无比的婉花楼主,明日定会来这一方小驿馆替他“接风洗尘”。想到那个没正行的妹妹,苏澈紧皱的眉头略舒展了些。
果不其然,第二日苏澈用过早茶再进房时,榻上便已坐了一位姑娘,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歪。一身紫纹留仙裙衬着桃花眼灼灼,满身贵气。一见苏澈进来就正了正身子,笑道:“苏大公子倒是心大,昨儿京城是个人都出来看灯,当年多少姑娘买你的画像?你心里没个成算?”
苏澈一笑,抬手给她倒了杯茶:“长公主责备得是,苏某疏忽了。只是~我更想知道,我回来的消息究竟是长公主散布出去的,还是苏太师?”
一刻静默……
白若离不答言,顺手拿起了杯茶。只品了一口就开口嫌弃:“这蒙山茶虽名贵,太苦了些,到底是蜀地长的,也就你喝得下。”
苏澈拿起茶盏勾了勾唇:“自然比不得天有盟御用的龙凤团香甜,但苦又苦的滋味。”浅饮一口后,合盏,苦涩自舌尖蔓延自心底。
“你从前不是最爱喝龙井吗”说完这句,白若离自己也顿了一下,周身感觉出一股寒气。刚有所缓和的气氛有一次僵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苏澈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若离,你明知道,是她最爱喝。”
白若离松了一口气:“还不是你给她讲故事带的。”
苏澈问道:“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
“我记不记得真的重要吗?你记得她记得就够了。”
本章完
附:龙井在汤阴。相传孙登尝寓此。岁旱,农夫祷于龙洞,得雨。登曰:“此病龙雨也,安能苏禾稼乎?”嗅之果腥秽。龙时背生疮,变一老翁,求登治,曰:“痊当有报。”不数日,大雨,见石中裂开一井,其水湛然,即此龙穿此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