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十五 友人，伴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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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恋红梅这一巴掌扇得不仅酆都月懵了一瞬，连被扇了耳光的万曙天都有些发懵，万雪夜和聆秋露面面相觑。
一时竟都无人出声。
眼见事态发展越发出人意料，为避免见到更多别人家事，酆都月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快速来到杏花君身边，并迅速将人带离现场。
至白梅林深处，环望四周，尽是凛凛白梅，除了杏花君和自己，便再无启了灵智的生物在附近，酆都月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自恋红梅那神来一掌后便一直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下来。
杏花君卜一回神，便见自己已经同酆都月换了一处所在，他的眼眶仍有些发红，但心情依然平复了，但这种平复如同潮后深海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内里究竟是汹涌暗流还是平缓深流，沿海之岸的观者终究不得而知。
酆都月自然也注意到了杏花君的状态不佳，他轻声问询，语气中尽是对友人的担忧：“杏花，你可还好？”莫要逞强。
“啊？哦。”杏花君听到酆都月的关心仍有些愣神，而后牵起一个自然的微笑来，长久压抑的心情乍然释放发泄，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地不得了，“我现在……好得不得了哦！”他甚至感觉，再来十个八个魂灵他都不带怕的！
“倒是你阿月仔啦……”杏花君并不傻，他感觉到了在某种他不知道的领域里风雨欲来的征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酆都月，到底没能发现什么很大的变化，“万曙天他们会出现，又是你的功劳吧？只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们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啊？”逝者重现人间这种事，怎么看都要代价的吧？
深觉自己的猜想有道理，于是他的眼中也盛满了担忧了。
“哈……”酆都月与好友四目相对，对彼此的关怀便这般透过眼睛互相传递到彼此的心里去了，忽然两个人便都笑了开来，酆都月噙着笑意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杏花，他们只是借我几道灵力显现身形，于我无碍的，只是……”
言至于此，酆都月蹙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于是愈发沉郁起来。
“只是什么？”杏花君见酆都月眉间郁色，也肃了肃脸容，他知道，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还是和万曙天他们有关吗？”
“关系的确尚有一些，他们之后都会没事的。”酆都月心下有些了然杏花君的敏感，到底还是关心着那一家人的，他恳切地看着杏花君，气氛忽然便变得凝重了起来，“接下来才是我想要说的事情，杏花，我想请你帮个忙。”
杏花君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妙，他本能地警觉起来，但仔细琢磨，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他便是与酆都月有关了，于是他试探着问酆都月：“阿月仔啊，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哦？”
“杏花？”酆都月对杏花君那点在他面前忽然的转变有些讶异，这又有什么值得警觉的呢？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现在不说，待会儿行动的时候还是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我欲往阴司幽冥一趟，想要请你帮我看顾一下肉身。”
“……离、离魂？”得到酆都月肯定的反应之后，杏花君不妙的感觉加深了，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非常顺畅地便接下去了，“……阿月仔，你别唬我，我和你专业不同，是不懂什么阴阳术数的事情啦……”
“但是这种需要你离魂的事情，怎么看都不是小事情吧！”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说奇怪的话的自觉啊！杏花君不由抚了抚额，想了想什么离魂记、换魂志、还魂夺舍之类的怪谈志异之流，从来都见无意识或是被动魂魄离体的，却少有见主人公主动离魂的，道家倒是传说有化神之类的法门，但怎么看都不是容易之事。
酆都月当然没有自觉，他甚至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正如杏花君所说，他们术业专攻不同，离魂前往幽冥地府之于杏花君无异天方夜谭难逾登天，于他而言却不过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
会请杏花君帮忙看护离魂之后的肉身，只是碍于世界不同，未免出现术式效果偏移的意外状况，以防万一罢了。
心中已有了七八成把握，剩下的两三成亦在考虑之中有所应对之举，酆都月温和了声音，试图安慰友人，并坚定友人对他的信心：“此行只是要去探查一些事情，并没有准备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时间不长，亦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只是希望能请求你，为我肉身的安全再加一层防护。”他本清澈的双眼中郁色未减，只恳切地望着杏花君，便使人不由柔软了心肠，更何况——
“这是我身为友人的请求。”
“我希望你能帮我，杏花。”
“……好啦好啦！”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杏花君颓然应声，抚额的手一把向下将整张脸都捂上泰半，“败给你了，不就是护法么？我做就是啦，肉麻兮兮的……”
“不过先说好，在你之前，我可没有帮风水先生啊术士啊之类的护法的经验哦！”杏花君依然不放心地提醒他，得到了酆都月一个充满了感激的笑容，而后不自在地撇过头，忽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嗯？等等，阿月仔，也就是说你原来还有过想要做多余的事情的想法啰？”
“啊……”闻言酆都月身形忽然一僵，而后迅速放松下来，他神态自若地歪了歪头，轻轻地向杏花君眨了眨眼，“怎么会呢？杏花，你听错了吧？”杏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敏锐起来啊……
“哈……”杏花君心知再问亦是顾左右而言他，便不再逗酆都月，自觉自己已扳回一局，便收拾心情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啰，叙旧的时间应该也够长了，万曙天他们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去打扰他们阖家团圆……吧？”
“会不会介意，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杏花？”他们当然不会介意，而且，今晚走不走得了还未可知馁。
心中悠悠然地补了一句，酆都月见话题暂时翻篇了，杏花君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内心的忧意终于少了一层，但凡友人与风波牵扯上，即便那是曾经遇见的困难，作为友人的友人总是免不了关心与烦恼的，于是小小的破绽与退让便避不可免。
而现在，杏花的心结已解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伤痕只能交由时间去治愈，那么，他也该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了。
如离去时一般，他们迅速回转找到了团聚的万曙天一家，不过方出梅林，二人的脚步便顿在原地，两个单身汉恨不能立即掉头返回，好不被这好似已隔绝了所有外人的气氛尴尬到。
是杏花君先行硬着头皮走近这氛围再容不下一个外人的一家子的。
此时恋红梅正依偎在万曙天怀中，眼角犹带泪痕，面上却是柔和着神情的。往日总以剽悍泼辣的形象示人的梅香坞老板娘卸下了多年的盔甲，如同刺猬收起扎人的硬刺，舒展自己柔软的肚腹一般，在家人面前显露出深藏内里的柔情，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的美艳动人，蕴在骨子里的美丽，经霜不改，反而愈发馥郁芬芳。
万绍光把自己窝在父亲宽厚怀中的另一侧，依恋地将柔软的脸颊贴上娘亲的脸，得到酆都月灵气相助，能够凝实灵体与娘亲亲近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仿佛他依旧是活着的模样，没有病痛，没有治疗，没有死亡，他们依旧没有隔阂地幸福生活着。
万雪夜携着聆秋露伴在万曙天身侧，时隔多年，双亲兄弟爱人皆在身旁，她本该有万语千言诉不尽、说不完，但到要开口时方才发现，终是有口难言，万语千言皆成了虚妄，家人之间的默契使他们不再多言，手上一阵温凉柔软，是聆秋露的手轻抚了上来，她回望过去，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们便已知晓该做什么，只是珍惜。
万曙天没有说话，只沉默着享受着与妻与子女团聚的时光，他也不是多么善言之人，他们曾经或许有过浪漫，有过风花雪月，但那些裹挟着轰轰烈烈的热情的日子终是随着时光的流逝离他们远去了，他们依旧情浓，只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变得太多太多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将他们的爱情变得细水长流，而后来，生死的无常又要让这细水长流也离他们而去了。
恋红梅扇的那一耳光，让万曙天更清醒了，或许是化作魂灵后隔了十数年方能凝实形体，使得他有些不太适应这由纯粹灵力与魂力聚成的身体，或许是恋红梅这身武艺的进步的确值得他讶异，是他和光儿的离去逼迫她不得不拾起枯燥难练的武艺，一个人操持着梅香坞的美艳老板娘，不用想也知道会遇到多少诋毁与刁难，于是泼辣剽悍的性格、能对上二流武者的武艺、出色的管理能力、艰难积累下来的人脉，成了她最坚实的护盾。
终究是他……万曙天叹气，而后凝视着那许久不见的美人，轻唤自己的妻：“红梅……”语调是他平日不曾自觉的温柔，属于他的爱人、他的家人的温柔。
恋红梅赌气般撇过头，而后左思右想终又是没能忍住，忽而回望了过去，望着自己的丈夫，十数年里仅在梦中出现的人再次出现她的面前，复杂的情感促使她表露襟怀：“万曙天，我恨你！但是……”我也爱你。声音渐小，渐听不见。
非是爱消失了，而是爱变得更加沉重了。十数年过去，她已经不年轻了，感情也变得含蓄了，年轻时的勇气与热烈被时光收走，只余下被时光打磨下的圆滑和在人世踽踽积累下来的暴脾气，温柔被掩藏，浓情被埋葬，而今，这些于时光无用的旧物亦重现天日了。
但是他听到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回应他的是久违的、来自妻的投怀送抱，与触之温凉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章十五 友人，伴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