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兰生幽谷

2、远行

　　天色昏暗，一辆马车从乡野间的小路上缓缓驶来。乡下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这快要下雨的阴沉沉的天空，路上就更没有什么人了，那辆马车独自在路上显得十分孤寂。
　　马车在一座简朴但不失大气的宅院前停了下来，李格非抱着还为满月的小婴儿走下了马车，轻轻敲了敲那座宅院的门。
　　开门的老伯看来人是李格非，又惊又喜，向李格非行礼问候之后，连忙跑进去宅院通报。
　　不久，李格非就走进了那座宅院。到了主厅之后，果然看见了李老爷子那张紧绷着的脸和李老夫人略带激动的神色。
　　李格非暗叹一口气，行礼说道："孩儿见过爹娘。"
　　李老爷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这时在李格非怀里睡了一路的婴儿似乎是睡醒了，又或者是被吵醒了，
　　反正，她此时发出了不满的啼哭声。
　　李老爷子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李老夫人就连忙说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啊，还不快点把孩子抱过来给我们看看。"
　　说来也奇怪，那小婴儿在李老夫妇那儿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李老夫妇盼儿孙盼了这么多年，虽然那孩子是个女孩，但再怎么样也是他们李家的骨肉，再加上那婴儿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李老夫妇真是越看越喜欢。
　　李老夫人问道：“你给孩子取名字了没有？”
　　李格非道：“这孩子出生时清风徐来，月光照拂，因此便给她取名为李清照。”
　　李老爷子似乎对这名字挺满意的，难得开口说道："天色已晚，既然你来都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饭吧，别饿着孩子了。"
　　李格非忙道："是。"心里也知道是沾了李清照的光，吃完饭后，李老爷子一边不舍地让李老夫人把李清照带下去，一边吩咐旁人退下，此时房里就只剩下李老爷子和李格非了。
　　李老爷子说道："你这次来还有别的事情吧。"知子莫若父，李老爷子一看李格非的神情就知道他还有别的事要说，因此特地屏退旁人。
　　李格非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朝廷已下旨命孩儿入朝补太学录。"
　　李老爷子拍桌怒道："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吗!"
　　李格非道："孩儿不敢，爹曾教导孩儿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要以天下为己任，心怀天下苍生，切不可..."
　　李格非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老爷子粗暴地打断道："这些你记的那么牢!我之后和你说的话你就当耳旁风了!"
　　李格非沉默不语，李老爷子又说道："如今朝廷外有辽和西夏虎视眈眈，内有佞臣当道，皇上又...你若是入朝为官，直言上谏，定会招来权贵妒恨，他们会在背后诬陷陷害你，久而久之，难免会遭到皇上猜疑，继而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隐居乡野，安心著书立传，为往圣继绝学，其不美哉？"
　　李老爷子年轻时也想成就一番报国伟业，他是著名宰相韩琦的得意门生，曾跟随韩琦抵御外敌，立下战功，又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因此很受韩琦器重。但自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到现在，宋朝便向来重文轻武，武将退却十万敌军还不如文人赋一首好词，而朝廷的主和派又占上风，所以哪怕打仗打赢了也一样要赔款，这些都让李老爷子很是郁结。而韩琦的赫赫战功和声望又令那□□佞的权臣忌惮，宋神宗即位后，韩琦以年老多病为由固辞相位，实际上是其功高震主，不得已而为之。而后韩琦又被授予一些虚职，最终郁郁而终。这让李老爷子彻底寒了心，便也移疾辞官，隐居山林。
　　李格非思索后说道："孩儿明白，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朝廷没有人敢诤言直谏，任由奸佞祸乱天下，那么天下大乱后，又有谁能够独善其身？孩儿就算是死于为国为民，死于江山社稷，那也是死得其所，绝无怨言。"
　　李老爷子知道多说无益，他对李格非说过许多次劝他归隐的话，可每次都不欢而散。李老爷子叹一口气，说到："春秋战国时期，子文向楚王举见子玉，楚王见其大才，便委以重任。子文以为为国寻得一名大将，便设宴庆贺，文武百官无不贺，独蒍贾不贺，
　　你可知道为何？"
　　李格非答道：“太刚则折，子玉之谓矣...”
　　李老爷子又说：“那你可知我何意？”
　　李格非言：“谨受教，孩儿不敢不刚柔相济。”
　　李老爷子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李格非便又说道：“京城局势复杂，孩儿想独自一人前往......”
　　李老爷子说：“我也正有此意，你的那孩子就暂且先由我和你娘照顾吧。”
　　李格非道：“孩儿谢过爹娘。”
　　两日后，那辆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驶去，不过这一次，只有李格非一人独自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