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名单》摩羯小鹿

1、瓷人（1）

　　清水镇的夜晚与白日截然不同，没了人声，整个小巷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大的清水巷里种着十几棵双手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大树远远高过房子，其中枝干交错，叶子层层重叠，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笼子将清水巷困在其中，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昏黄的路灯聊胜于无，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影影绰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和清脆的高跟鞋声在巷子里回响。
　　空中偶尔掠过的黑影，让晚归的她有些不安，她就住在这个小巷的尽头，那个带着小花园的，外边圈着一圈红色栅栏的独栋小洋楼就是她家。
　　当初看房时，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地方，一是因为租金便宜，离公司近，再者就是这里环境好，还比其他地方凉快，于是她二话没说，就付了半年的租金。
　　今天，是她搬来这住的第一个晚上。
　　中心街上传来整点的钟声，应是晚上十二点了，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依稀可见路口一闪而过的车灯。
　　已经走了一半了，转过前边的转角，就到家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将拿着行李箱的手换了换。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来，她好像听到了啼哭声，像是被风搅碎，幽幽咽咽，缥缈空灵，在这无人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心漏了一拍，停下脚步仔细听，却又只听见微弱的风声和被风吹过树叶摩擦发出的飒飒声。
　　“应该是听错了……”她这样安慰自己，拖过行李箱想要继续走，啼哭声骤然响起，像是数以百计的人放声大哭，杂乱而又尖锐。
　　她吓得尖叫，拽着行李箱只管往前狂奔，但她一直往前跑，却发现怎么也到不了拐角处……
　　慌乱之中，她突然想起白日里房东婆婆的话：
　　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回家。十二点一过，任谁敲门，也不要开门。
　　“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而来，王匡将军马列成阵，勒马门下看，见吕布出阵：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茶馆里的说书人说得是眉飞色舞，激情澎湃，唾沫星子满天飞。
　　在晨城，有说书先生的仅有明月茶楼这一家，每天下午五点开门，晚上十点关门，不管客多客少，下雨刮风，雷打不动。
　　茶馆就开在中心街的角落里，不起眼的两层小楼，环境清雅，来这的老顾客居多，要一壶茶，加上一碟点心和一碟瓜子，或是在一楼大堂里听说书，或是在二楼会客堂里看皮影，平心静气，岁月静好。
　　快打烊的茶馆客人很少，零零散散只有三五个客人，正对着台上的那张桌子边有两个老妇人仍坐在那里唠嗑。
　　“你听说了没，清水巷那栋房子里，有人住进去了。”嘴角有颗痣的张婆婆说。
　　听到这话，王婆婆眉头一紧，神色顿时都变了。
　　“啊，真的吗？”
　　张婆婆把嘴里的瓜子壳一吐，“真的，我有亲戚见到了，说是住进去了个模样标致的小姑娘。据说昨晚，被吓得可够呛。”
　　张婆婆又拿了颗瓜子，咔咔在嘴里磕着，“唉，真是造孽，这都多少年了，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该这样闹啊……”
　　“是啊，当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小时候我们多多少少都被警告过，不让靠近那房子，说是有吃人的妖怪。”王婆婆也附和着。
　　“那可不是，莫说小孩，大人都很少去那个地方，也只有那房东骗些外地人住她房子。”张婆婆瞥了眼从身旁离开的客人，凑近王婆婆耳边轻声说。
　　“唉，也是可怜人家好好一姑娘。”王婆婆叹了口气。
　　张婆婆把手中瓜子壳往碟子里一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欸，不是说这儿的老板窦寒有些驱除邪祟的道行吗？怎么不叫他去瞧瞧？”
　　王婆婆嗤笑，“这老板神龙不见摆尾的，都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人家上哪找？”
　　这时一个小伙已经站到了她们身边，那小伙正是台上的说书人。
　　“王婆婆张婆婆晚上好啊，这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王婆婆把桌上剩余的瓜子往兜里一揣，“不用，就几步路的事，今天说得不错，下次还来捧你的场。”她笑着拍了拍唐柒的手，挽着张婆婆离开了。
　　待婆婆离开，唐柒便收了笑容，王婆婆的手凉丝丝的，不似常人的温度。
　　坐在角落的窦寒仍在纠结着老妇人说的话，眉头紧锁。
　　什么叫有些道行？道行很深好不好。
　　窦寒的确会驱除邪祟，在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慕名前来求他办事的不在少数，不过他不爱多管闲事，一般小鬼也轮不到他出手，但没想到被人误会了，想到这，他觉得很不开心。
　　“啧啧啧，这皱着眉头的是哪个哟？怎么了？谁惹我家老板不开心了？真是的，告诉我，我好前去感谢。”那说书人边卸妆边走向窦寒，等到窦寒身边坐下时，已然是个唇红齿白、模样清秀的小姑娘。
　　“唐柒，你要是嘴再这么欠，我就把你丢出去。”
　　“你舍得吗？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在某一刻想起我？”唐柒拿起窦寒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眨巴着大眼睛，眸里蓄满了泪水。
　　窦寒嫌弃的推开唐柒，当初就是因为她这清纯无害的模样，才救了她，结果几百年过去了，都没能甩掉这个尾巴。
　　“呵，我为何舍不得？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我还给你发工钱，把你丢出去了，我省钱省力，还少了个大麻烦。”话像是刀子似的插在了唐柒心上。
　　“也不知道是谁没了家，惨兮兮的倒在路边，也就我好心把那个小白鸽带了回来。”又是一刀。
　　“那小白鸽虽为妖，但实力又菜，实力菜也就罢了，还体弱多病，没少折腾我。”又是一刀。
　　“最最最可恶的是，笨手笨脚，没少打坏我的茶具。”
　　唐柒眼泪一收，理了理衣服，“谁愿搭理你似的？要不是姑娘我看你没朋友，觉得你可怜，早就拍拍屁股，收拾东西走了。”
　　窦寒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手一伸，“求之不得，我就不留你了，您走好！”
　　“走就走，谁稀罕似的，你别求着我回来。人老婆婆也没说你啥不好，有气朝我发干啥？”巨大的白翼在唐柒背后展开，她故意抖了抖翅膀，又在桌上一摸，朝窦寒翻了个白眼，就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边。
　　“还真走啊？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出去晃荡，别被人捉了炖成鸽子汤。”窦寒收回了望向天边的眼神，但这眼神一收，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嘶，这套茶具是唐朝的……”
　　“啊，这是我自己在景德镇烧制的瓷碟……”
　　“这是我从法国搬回来的手工杯……”
　　“诶，我的火折子呢？那里面的木芯可贵了呢，我都舍不得用。”
　　“这可都是绝版啊！”窦寒跌坐在沙发上，一脸菜色，捂着胸口大口出气，“唐柒，你要有本事回来，我非得拔光你的毛，做成烤乳鸽。哎呦，我这暴脾气。”

作者有话说

　　寒君：“你有本事走，就别回来了！”
阿柒：“你有本事让我走，就别求着我回来。”
想知道最后是谁妥协了吗？
哈哈，我不告诉你，自己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