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总劝我想开点》Hector

4、奇梦有收

　　贺重没有靠近，在门口不远处就下拜，道：“弟子贺重，见过师尊。”

　　听他一开口，白时雨的心脏几乎停跳，随即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贺重的声音与“系统”完全相同。

　　白时雨没有应他起来，所以贺重没有抬头，也就看不见对方苍白的面色与震惊的神情。

　　但贺重发觉师尊的沉默，以为是自己擅闯魔修领地的事惹怒了对方，便再次顿首于地：“弟子做事冒失，考虑不周，以致身处险境，令师尊及掌门师兄、掌刑师姐担忧，耗费心力。请师尊责罚。”

　　白时雨费了好大力气才保证自己的表情如常——是系统的设置、是系统所谓“创造者”的恶趣味、是主角光环的影响、是误听，是自己与系统交流一夜的后遗症……这些理由一个也说服不了他。

　　耳中所闻、眼中所见，二者交融。也许只是巧合，可不知因何而起的绝望简直要把白时雨整个压倒。

　　虽尽力掩饰声音的颤抖，气息却仍有些不稳：“要、要领罚，自然该去找你掌刑师姐。”

　　贺重分明是觉出了异样，但没有提出疑问，也不起身，向上瞟了一眼，随即仍垂下眼：“掌刑师姐在弟子回宗门前已传信于弟子，说是不必去掌门师兄处拜见，也无需到刑殿领罚，全由师尊处置即可。”

　　白时雨压下心头的异常感受：“总之——你先起来。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进入魔修领地？”

　　“这……弟子此次大错，倒不是为自己开脱，“贺重站起，到白时雨身旁为他斟茶，边悄悄看他的神情，回道，”师尊曾说过，您右手经脉受损，其上所用的‘无容’是师祖炼成。师尊当时只是金丹修为，弟子想，许是师祖有意压低‘无容’聚灵的能力，才导致您的修为停滞不前……”

　　言语及此，白时雨才想起原主的右手是被废了。低头细看之下，见右手上自指下至臂弯，都被一件不知算是臂甲、腕甲还是手套的乌黑护具箍住。那东西虽然坚硬如甲，但关节处倒也能活动自如。

　　此物名为“无容”，由容与真仙炼造，以修界至宝乌若石制成，护住受损的经脉，以期发挥法修的实力。

　　修界人人懂得，炼器者的修为与器具的品阶关系莫大。但原主借容与真仙炼造的无容存蓄右臂经脉吸收的灵气，进入化神中期后却多年不见进阶。

　　白时雨微微睁大了眼，脑中一部分杂乱思绪豁然开朗。原主当时修为低微，恐难以驾驭大量灵气，容与真仙刻意抑制无容也在情理之中。而多年后，已到化神中期的原主仍用这器具作为灵气的载体……

　　仙途艰难，到原主这等修为，更是每一步都障碍重重，莫说是右臂灵气运转不畅，即使是一根手指，也会使修炼困难陡增。原主未必是没有发现，但修界早已没有在修为上能与容与真仙并论的人物，唯一相近的他又并非器修，总之，没人能消去无容上的禁咒。

　　谁能想到当初容与真仙的一番好意，竟成了他最小的弟子修为不进、最终殒命的原因呢。

　　这厢思绪清晰，又突然想到，贺重提及此事，莫非——

　　白时雨猛地抬头看贺重，愈发觉得这人用心奇怪：“你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近日弟子在梦中见了些颇为可怖的东西……未敢全然不顾。”

　　贺重眨了眨眼，将茶杯递到白时雨手上，躬身续道：“照梦中意思，当初大战之时，师伯们战死，遗物遍寻不见，是被魔修夺走了，若能寻回，可助师尊早日飞升上界。弟子也只是将信将疑，按梦里指示去做，到——其物是否属实，当然还要师尊自己验看。”

　　言罢退了半步，即从袖中摸出个储物囊，放在桌上。

　　白时雨半信半疑，神识探进储物囊。其中只放了一把通体银白的剑——一把卷了刃，缺了口的残剑，能辨认出这是原主第三个师兄，点墨真人连一昼生前的佩剑“逸飞”。

　　“这是你三师伯生前的佩剑，做不得假的——你的意思是，你是按梦中的指示，从魔修手中拿回此物？”他问着，观察贺重的表情。

　　少年的神色无比自然，语气笃定：“正是。弟子也觉得这梦来得蹊跷且无稽，但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推之于师尊，又觉得许是天机展露，也未可知。”

　　“多有收而少无为者”，这话或许能诓别人，在白时雨听来就可笑了：他曾看过不少关于心理学的书籍，自然知道，人做的梦必须以现实为依托，梦的内容在生活中都是有迹可循的。但贺重从未见过连一昼，对这把剑更是闻所未闻，又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但结合《人法天》书中情节和贺重的人物设定，说不好是“法天应地”的能力在作用，而贺重尚不知道这是他承继先人的天赋，只以为是梦。又或者他已知道，但不愿泄露贺家的秘密，才故意用“梦”来掩饰吧。

　　白时雨边想着，从储物囊中把“逸飞”取出，细细端详。虽已损伤累累，成了一把废剑，仍能依稀看出原貌，轻便纤巧，如同它的主人，灵气逼人，言笑、举止一派少年意气。

　　上一代弟子，原主行四，虽天赋最高，却入门最晚，年龄最小，只有连一昼与他年龄还算相近，一起长大。年少之时，生性最喜招猫逗狗的连一昼总因有意无意欺负了这个小师弟而挨揍挨罚。

　　后来仙魔大战之时，连一昼拼尽全力用阵法将原主传回宗门，自己却葬身魔修重围之下。

　　原主当时重伤，已不能继续作战，却硬撑着一身疼痛，不眠不休守在连一昼的本命灯前。整整三天三夜，灯光由微光转为黯淡，最终熄灭，连一昼尸骨无存。

　　在三位师兄中，连一昼与原主最为亲厚。他的死是原主三百年来无法释怀的魔障，也是原主道心动摇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不仅是连一昼，三位师兄的遗物都被魔修夺走……

　　眼前晕眩，耳边嗡嗡作响，后槽牙在口中几乎要咬碎。原主残留意识带来的痛苦和恨意来势汹汹，根本不是一向情感淡漠的他可以抵挡的。

　　但白时雨又莫名有些庆幸：幸好现在这具躯壳中是自己，对师兄们没有太深的印象与感情。如果是对他们深怀孺慕之情的原主，在经受那场梦魇几百年折磨之后得知此事，只怕会当场气血逆行，后果不堪设想。

　　贺重只顾看白时雨，脸上连一直带着的笑意都淡了。半晌再次挂上微笑，施礼，郑重其事道：“依梦中情景，弟子斗胆请师尊持此物闭关一试，也许会有大机缘。”

　　“这……”白时雨确实心动了：说到底，如果不顾任务要求，他当前最该做的是提升实力。虽然他的修为仍是天下无二，却停留在化神中期长久不进。

　　三百年来，化神以上修为的魔修增加了十二人，仙门却一人也无。这样下去他注定独木难支，只有突破境界，甚至达到渡劫或飞升的境界，才能在将来的战斗中存活下来，避免原主的结局。

　　闭关事小，如果修为有进，闭他一年半载也是划算的。只不过三月后的“法天之式”……

　　白时雨正犹豫着怎样说出“闭关不能超过三月”这乍听之下无缘无由的要求，就听贺重的声音。

　　“弟子愿在门外侍奉等待。但三月后，请师尊出关，由我引您，看贺家的‘法天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