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等千岁》金兑金兑

3、晚饭

　　“重桓哥，吃饭啦！”
　　站在幽梦里门口的女孩，朝里面大声喊道。
　　庄生听见有人，下意识松开了重桓的手。
　　重桓将被庄生握过的手紧紧攥住。
　　残留的温度，带着足以融化冰川的滚烫，让重桓舍不得放开。
　　但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十分淡定地说：“走吧，吃饭去。”
　　庄生点头，一起朝外面走去，边走还不忘善意提醒重桓：“手脚冰凉要多泡脚，很有效的。我听老人家说，手脚冰凉是因为阳气衰弱，要不改天我买点枸杞什么的给你调理一下？”
　　“……枸杞是滋阴的。”
　　“咦？我还以为枸杞啥都能补呢！”庄生完全没有丝毫被辩驳的尴尬。
　　“你还年轻，少看点朋友圈的中医理论。”重桓无语道。
　　“我瞧你年纪也不大呀！”庄生侧过头看重桓。
　　其实光看样貌，重桓顶多二十来岁。可加上他那难以忽略的奇怪气场，总让人觉得他有三十岁。
　　那种奇怪的气场庄生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点像参观博物馆时，有一件保护极好的文物，看上去崭新，但你能感觉到它已经历过沧海桑田，万古千秋。
　　重桓嗤笑：“你觉得我几岁？”
　　“我赌五毛钱，二十五岁。”
　　“……”
　　“你不说话，是不是我猜对了？”庄生嘿嘿笑了起来。
　　“算是对了吧。”
　　“什么叫算是？啊，我懂了，是不是你虚岁二十六实岁二十五，还赶上快过生日，所以算我半对？”庄生觉得自己说得十分在理。
　　重桓自嘲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反驳他。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确实是二十五岁。
　　真不知道是庄生运气好蒙对了，还是在他的灵魂深处依旧有那段记忆。
　　……
　　没几步路便到了外厅。
　　此时正有一个清纯靓丽的女孩站在柜台前，用悬挂在手机上的挂件逗黑猫玩。
　　听见脚步声，便急忙回头道：“重桓哥，我家门口的牌子被风吹到你这门口来了，太对不起啦！”
　　说完，定睛一看，才发现重桓身边还有一位穿着白衬衫的清秀少年。
　　“这位是客人吗？不好意思呀，让你见笑了。”女孩落落大方地笑道。
　　“不，他是我这新来的店员，庄生。”重桓解释道。
　　“诶？诶？诶？！”女孩惊讶着，小步跑到庄生与重桓身前，“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重桓哥这来店员呢！”
　　女孩对庄生热诚道：“庄生哥你好呀，我是范莹莹，隔壁杂货铺的。”
　　大方又可爱的女孩总是能让人对她不由自主的产生好感。
　　庄生也不例外。
　　“你好！以后有空经常来一块儿玩！”
　　“嘿嘿，肯定的！”范莹莹点头应下，“快去吃饭吧！今天妈妈烧了猪脚汤，炖了好久，一定特别酥！”
　　说罢，蹦蹦跳跳跑了出去，到门外，还不忘招呼庄生和重桓快些来。
　　庄生一踏出幽梦里的大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一天没吃饭的庄生，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这边！”范莹莹向庄生招手。
　　大门左边，幽梦里与杂货铺交界的地方，支着一张方桌，上面摆着四菜一汤，全是家庭常有的菜色。不精致，但看着就格外好吃。
　　桌前已经坐着两个人——范莹莹和巷子口的算命瞎子魏穆然。
　　“饭来咯！”
　　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端着电饭煲的内胆从杂货铺中出来。
　　放下米饭，范念芹用围裙擦擦手，高声朝幽梦里方向喊道：“桓桓，开饭啦！”
　　重桓从店内走出，手虚搭在庄生肩上，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过去吃饭。
　　“呀，这个小朋友是谁呀？”范念芹问。
　　范莹莹将盛好的一碗米饭递给范念芹：“庄生哥是重桓哥新招的店员。”
　　“哦哦，生生呀，来来来，你先坐下，我去里头再拿双碗筷。”范念芹热情地朝庄生招招手。
　　已经埋头开吃的魏穆然听见范莹莹的话，霎时愣住，抬头问道：“你说他是幽梦里新来的店员？”
　　“是呀，魏叔是不是也吓到了！重桓哥居然招人了呢！”范莹莹将原先自己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放到庄生面前，“庄生哥不要客气，以后就把这当自己家。”
　　“不是不是，我是说，他怎么会跑幽梦里去了？”魏穆然扭头，用筷尖指向重桓，“更他妈离谱的是，你居然还接了？”
　　“什么意思？”范莹莹、重桓、庄生，三个人异口同声。
　　魏穆然摇开那把“神机妙算”的扇子，扇了两下，又觉得这上面的字此时拿出来不太合适，便重新合上，在掌心敲击两下，一跺脚，狠下心，将事情全盘托出：“芹姨昨儿个拜托我帮她急招个店员来着，我给一口应下了。下午我瞧这小伙子正好在找工作，就给他忽悠进来了。咋个回事儿就被重桓你拐去了？你不是从不招人吗？”
　　重桓平静地喝了口汤，施施然道：“看着顺眼便收下了，谢谢魏半仙。”
　　“靠！”魏穆然愤愤道，将在座所有人指了一圈，“等会儿可不许告诉芹姨啊！要是我今晚没猪脚啃，我就去啃你们的脚！”
　　魏穆然着重指了指庄生：“特别是你！要是回头问起来，就说你是心甘情愿入职幽梦里，高瞻远瞩发掘到幽梦里未来前景极佳，色欲熏心被重桓美色吸引，脑子抽筋放弃千万年薪投靠此地的，听见没？”
　　庄生正瞅着桌后招工牌上明晃晃的“杂货铺”三字，感慨人生命运竟能阴差阳错得恰到好处。听见魏穆然的满嘴跑火车，不由更加感叹。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能贫了，直到见到了你……师父，受徒儿一拜。”庄生竖起两根筷子，烧香似得冲魏穆然微微一拜。
　　“别扯开话题，能做到不？”
　　“放心吧，肯定能。我还得谢谢您呢，感谢半仙让我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
　　靠！他话里这“半仙”是在嘲笑自己呢吧？果然！能让重桓看顺眼的人，果然跟重桓一样，焉儿坏！
　　不过，半仙这称呼，听着就是舒坦呐……
　　魏穆然轻哼一声：“别以为你喊我半仙我以后提起这事就不骂你蠢了。”
　　范念芹拿着碗筷出来：“你们刚才说啥呢？我在里面都听着都怪热闹的。”
　　“没什么没什么，芹姨辛苦了，快坐下。”魏穆然为芹姨拉开板凳，朝庄生等人使了个眼色。
　　可惜他忘了自己带着黑墨镜，眼色使了个寂寞。
　　幸好几个都是厚道人，纷纷主动将话题扯开。
　　“芹姨，您烧的饭真香！我妈也喜欢这样烧鱼，可是没您做的好吃。”庄生一边扒饭一边说。
　　“小伙子真会说话！”范念芹笑得合不拢嘴，亲手为庄生舀汤。
　　庄生接过汤，真诚笑道：“谢谢芹姨。”
　　“乖孩子，多吃点。”
　　浓稠温热的汤滑过喉咙，直暖到心里。
　　庄生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城市上学、求职，很少能吃到这样朴素却用心的家常菜。比起饭菜的美味，更让庄生感动的是这里的人们所表现出的热情和亲切，这是发自内心最质朴的善意，也是最可贵的善意。
　　融入一个群体，或许只需要一顿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