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繁华》木子走戉

14、好一出大戏

　　程勋入宫伴读已两月有余，与珣若涵混的相当熟络的他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珣若涵对这位平川王庶子还是非常有眼缘的，除却刚刚跟他长兄进宫面见自己那日的手足无措，在珣若涵的印象中他就是个阳光明媚朝气蓬勃的男孩子。他的到来似乎让自宫变后忽然老成起来的女帝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程勋会同珣若涵一起捉弄摇头晃脑念诗经的先生，还会同她一起上树捉鸟下水捞鱼，与之前在她身边出现过的人都不相同。
　　人人都以为女帝是因着得了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玩伴而对他喜爱有加，只有珣若涵自己清楚，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觉得自己是愿意与他亲近的，即便那时的程勋只会唯唯诺诺的跟在长兄程然的身后，一点不像个年长于自己的小男子汉……但他却有着与那人相似的轮廓，这是珣若涵无论如何都抗拒不了的。
　　十一月的天虽不热，但正午的阳光依旧刺眼。
　　“陛下，摄政王在御书房等您呢”珣若涵身边的太监总管刘福弓着身子抬着头以手遮眼，站在树下朝她喊道。
　　正与程勋坐在粗壮树干上享受正午日光的珣若涵被他这么一叫吓得一激灵，险些从树上掉了下去，得亏身旁的程勋眼疾手快的拽了她一把。
　　“诶呦，我的陛下呀，您可慢着点呦，别摔着了。”眼看着珣若涵晃了一下的老太监吓得腿都软了，说话间便跪倒在地，还不忘伸出双手像要接珣若涵一把似的。
　　被他这么一喊，原本候在御花园各处的宫女太监们也都齐齐围了过来，一个个的张着手臂仰着头紧紧盯着珣若涵，生怕女帝从树上掉下来他们接不住再摔出个好歹来。
　　树上的珣若涵看到他们这般模样觉得好笑的不行“你们都躲远点儿，可别本来摔不着再被你们绊出个好歹来”。
　　众人闻言皆向后退了几步，但手中姿势依旧没变“奴才遵旨”。
　　珣若涵对身边的程勋道“咱俩比赛，看谁落地的地方离树干更近，如果朕赢了，你便要陪朕一同去御书房见摄政王。”
　　按惯例现在这个时辰她应在御书房温书的，可能是因为忽然有伴儿，玩儿的有些野了，楚意尘对她的管教又一向不甚严格，以致于最近她变得越发散漫了。
　　楚意尘这人一点摄政王的架子也无，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甚至重话都未曾对她说过几句，在各种场合也对她甚为恭敬可以说给足了她作为女帝的颜面。但不知为何，在珣若涵的心里，她对楚意尘是有些敬畏的。如今本应修习功课的时候居然还在玩乐，她更是觉得理亏。于是便想着拉一人同去，外人面前，楚意尘定是会给她留足了脸面的。
　　结果不出意料的还是珣若涵赢了。
　　珣若涵本以为楚意尘是到御书房抽查发现她不在才派人去寻的，然而到了御书房后发现除楚意尘外竟还有一人。
　　“臣芸州刺史魏阔拜见陛下”魏阔见女帝进来便即刻行了跪拜之礼。摄政王有意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女帝对于自己的些许不满他是听得出来的。就算没有摄政王的提醒他也没觉得陛下会有多待见自己，自己那般作为虽事出有因但毕竟也是行了枉法之事的。
　　珣若涵上下打量着者行礼之人，只见他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还算端方看起来并不像个处事圆滑之人。‘的确是人不可貌相啊’珣若涵暗自腹诽。
　　“平身”。珣若涵边说边向御案后的座椅走去。
　　要说魏阔这些日子的心情也可谓是跌宕起伏。早在秦氏案发之时他便已将家眷都安排妥当，虽所行之事无愧于心但终归是触犯了王法，就算暂时无人问津他也深知自己必定是要难逃一劫的。
　　果真没过多久便等来了传旨召他入京之人。其实祸发之时他不但没有慌张恐惧，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宽慰:如若连他这般金额往来的都要被押进京，那上面必定是已经下定决心彻查此事了，这对大珣百姓来讲不可谓不是一件幸事。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走了这一路非但没有刑锁加身甚至还被以礼相待，仿佛不是进京领罪而是要面圣领赏一般。
　　起初魏阔也觉得自己这般想法却是有些荒唐了，这世上哪有枉法不罚反倒给赏的道理。然而到了京城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也并不是痴人说梦，这皇城中等待他的并不是阴暗的牢房和冰冷的刑具，而是一个坚毅挺拔的背影……
　　“奴才参见摄政王”跟在珣若涵身后的程勋卑躬拱手向楚意尘行了一礼。
　　“程小公子不必多礼。”楚意尘看着面前这个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儿，他的心中并没有之前想象中那般不平，由此看来程家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应该也并不如之前想象的那般重要吧。
　　程勋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人虽与大哥一般大的年纪，但眼神却比大哥深的很。这位来自天琉的大珣摄政王与程家的关系他多少也知道些的，那般复杂的缘分，他对待自己竟真的如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其实在御花园中他是故意输给珣若涵的，这份故意除了对帝王的敬畏更多的是对这位摄政王的好奇。他早就想见一见这位令程府众人讳莫如深的人……这个程家的禁忌。
　　“听闻小公子是因着前些日子伤了腿才没能及时入宫为陛下伴读的，可好全了？”楚意尘走到御案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本应是句关切的问候，不是怎的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都好全乎了。亏得奴才的长兄一直在家看顾，早在刚进宫时便能蹦能跳的了。”程勋应道。
　　虽说当初进宫之时程然便再三叮嘱让他离这位摄政王远一些，但可能是出于好奇又可能是因为血缘，程勋总是忍不住想与那人多说几句。
　　“那便好。”像是听得了什么好消息一般，楚意尘再不似刚才的冷漠。他嘴角轻扬，笑着看着程然：“说到这程少将军，打从因洪王之事回来也有一年多了，一直赋闲在家也是委屈他了。”
　　“长兄本应在洪王事后便赶回军营的，全因奴才的伤势才告假在家逗留至今，如今奴才已经完全无碍了，长兄也已准备销假回营了”程勋道。
　　“现下边关安稳，又有程大将军坐镇，必是万无一失的。然自从洪王叛乱以来京中武官损失惨重，已然显现出青黄不接之象。程少将军随平川王戍守多年，经验丰富、武艺不凡，在此太平盛世派往边关岂不是浪费人才，不如就请程少将军前往京西营担任教官，为大珣培育出色武将，也不至于埋没了少将军的才干。”楚意尘扭头看向坐在御案后的珣若涵“陛下以为如何？”
　　“城西额……京西营啊，京西营好……京西营好！”对于楚意尘的提议珣若涵也是十分纳闷的。‘这京西营不就是各世家子弟镀金的地方吗，那些纨绔认谁来教育都是些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别说程然了，就是他老子程明逍也顶不住啊！据说这程少将军脾气还不好，脑子也不太会拐弯……把这么个人派到那么个少爷堆儿里做教官，他是想让那些个废物气死程然啊还是想让程然打死那些个废物啊？’思及此处又不禁联想到楚意尘那公开的秘密般的身世……珣若涵不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可……楚意尘也不是那般会公报私仇的人啊……珣若涵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有点晕：“就依摄政王的吧”。
　　程勋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高估了楚意尘了，这报复得也太明显了！他虽年纪小，但对臭名昭著的京西营还是有些了解的，从小父亲便常常告诫他，说如若自己胆敢同城西头那帮狗东西那般行事，他就即刻将自己乱棍打死，省的坏了程家的名声……
　　‘程家军向来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大哥随父亲戍边多年，更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如今让他去城西管教那群世家子、少爷兵……这不是挑事儿呢么！’程勋心中腹诽道。
　　正当程勋想着待他与珣若涵独处时怎么劝劝她好转圜一下时，楚意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然如此，那陛下便下旨吧。刚好下午也没课了，就让传旨之人与程小公子一道回府吧。”
　　至此，大珣边陲少了位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京师西大营多了个刚正火爆的武教官。
　　与懵懵懂懂的珣若涵不同，作为资深人精的魏阔早已看穿了一切……真是好一出大戏呀。一边是盘根错节的世家，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这程少将军要不在营里搞出几条人命来都对不起摄政王的这般算计！不愧是天琉楚相教养大的，果真不是一般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