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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矛盾激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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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派,刑法堂主殿。
刑法堂,司掌律法规矩,自东华派开派之时起,就一直是宗门的执法机构。
主事之人历来由以法入道、公正严明的长老担任,本身立场中立,从不参与宗门权利之争。
如今的堂主,清宇,与道君、魔皇是一辈人,同样奉行法度之道,性情冷肃严谨,强硬刚正。
也正因关乎自己的道,刑法堂才不会顾及任何人情与势力,不会因任何事违背本心。
主座上,清宁道尊,依旧一身兰色道袍,宛若云端残雪,冰冷孤傲。只是,相比上次见面,他的气息更加淡薄了,周身也像有无形的道韵环绕。
此时,双眸轻阖,眉眼间染了几分倦怠,不过是想要托腮小憩一会儿,堂上众人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交谈、议论,仿佛发出一丝声响都是冒犯。
刹那间,殿外飘荡着的风雪都好像被一种玄奇的力量暂停了一瞬,天地一片寂静。
今日,宗门高层齐聚于此,是为解决这一代弟子首座被联名控告,在秘境历练中投毒残害同门一事。
主位上,是东华派掌教,锦离的师尊,清宁。
下首,左侧坐着刑法堂堂主及堂中众位执法长老;右侧则为宗门内司职各不相同,但权利颇大的长老会成员。
而大殿正中,锦离一人,独自站在左侧,与墨伶及其余弟子泾渭分明。
锦离之前并不清楚,宗门以如此阵仗传召他前来,所为何事。但,在见到墨伶之后,他就陡然明白了,来者不善,此行必然会万分凶险。
好在,师尊也在这里。
清宁,作为道门至尊,哪怕只是为了能够修行有成,顺利得登飞升境,也会在此等大事上尽心,保他道统、性命。
事态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
墨伶等一干联名请命的弟子,呈交了他们收集、整理的十分全面的证据,后,经由刑法堂众长老轮流去一一验证,也证明了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然,因为清宁质疑,而证据链本身也确实不够完整,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如今这种尴尬的局面。
这件案子,因证据不足,仍需进一步调查,导致了锦离的罪名既无法成立,其本人也无法在短期内洗清嫌疑。
最终,宗门决议,让锦离暂居思过崖接受惩罚,一年之内无令不得出。
而思过崖,是东华派门中一处极为陡峭的悬崖。
它所在之地,偏僻避世、孤冷静谧,少有人烟,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供出入,通常,只有犯了错的弟子才会被罚在那儿反省。
对此,锦离并无意见。
因为,不论他是否有意,那令众多弟子在秘境中丧失功力的药,确实是经他手给出的,他责无旁贷,为此接受一些处罚,实乃应该。
其实,说锦离下毒残害同门,宗门的这些高层也是有七八分不信的。毕竟,多年以来,锦离的表现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但考虑到他的身份,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也并不是没有动机的。
因此,众高层才觉得,将他软禁于宗内,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确实不失为一个令人省心省力的好主意。
思过崖。
东方既白,朝云出岫。
锦离一袭广袖白衣,抱琴,立于这绝壁之前。
抬眸间,看到了漫山寒梅、满天飞雪以及碧蓝色的天空,明明是色调并不浓郁的风景,仅寥寥意象,却好似勾勒出了一幅绝世的画卷,将诗情画意藏在了每一分笔墨中。
远处,群山挺拔,云雾缭绕,怪石嶙峋,连拂过的晓风里也都是经久不散的寒意。
锦离心下满意。这处悬崖料峭险峻,必定少有人烟,在这里,他不必总以闭关为借口,避开原主的人际关系,反倒更适合安心习武。
因为心情愉悦,他忽然就有了几分抚琴的兴致。
他又一向顺心而为,也就直接盘膝坐在了石台之上,此时,双眸微阖,静心凝气,一曲《高山流水》缓缓地自指尖流淌了出来。
宛如高山之巅,云雾隐隐,后,恍若涓涓细流,舒缓盘旋,而后,水声渐大,澎湃沸腾,似要将人亲身带入峡谷之中,见一见那群山奔赴、万壑争流的恢弘之景,然后,水流愈缓,琴声清灵,其韵悠悠,终至若有若无。
一曲终了,闻者皆醉。
古语云:乐者,心之声也。以音抒志,以器载情。喜怒哀乐,皆存一心,所思所想,以乐乘之。遂,乐声即心声。
这一首琴曲,平和淡然,曲中净是演奏者对于挣脱藩篱、远离尘世的隐逸生活的期待之意。
锦离就这样在这偏远之地安顿了下来,再不关注天下事,只一心磨炼自己,专注于提升实力。
悬崖下有一间简陋竹屋可供人休息,宗门也会定时投放物资下来,但,像做菜、洗衣这类日常琐事,却不再有人代为打理,反倒需要亲力亲为了。
不过,锦离也并不着恼。他非人族,本就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情绪。
于他而言,这红尘诸多事,尽皆为历练。他亲身体验越多,感悟越多,就越有益于自身道途。更何况,上个位面,他曾环游全世界,对如何在野外生存并不陌生。
锦离在崖下自得其乐,但显然,有些人却并不想他过得快活。
这一日,风息雪停、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那些,与在秘境中死亡的弟子关系匪浅的天之骄子们,终于组团来找茬了。
其实,他在崖下的这几个月,也并非是一直安稳的。
趁他练功之时,诸如,在屋子中放蛇虫、往被褥里灌冷水、破坏碗筷餐具、发放生霉粮食、缩减果蔬用度等,这些幼稚且不算过火的小把戏,不胜枚举。
锦离念在他们的报复知分寸、无伤大雅,而他本身也有些理亏的份上,并未予以反击。
但不知,是否是他的宽容被曲解了用意,被错认成了纵容、心虚、软弱、可欺,最近几日,这些人的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就算今天他们不来,一旦他决定出手了,他们今后的日子都别想好过。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般迫不及待,竟然还一起来了。
“也好,既然不懂得收敛,那就别怪我十倍奉还了”,锦离优雅地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手中的剑,颇为冷酷地想着。
然而,当墨伶等一行人,沿悬崖而下,路过荒野,终于抵达了锦离以一己之力开辟而出的练剑场时。
最先注意到的,并非是那一袭广袖白衣、气度雍容的男子,反倒是眼前绝壁之上那无数剑痕所携带着的冲天剑意。
那剑痕精妙无比,每一道的长短、深浅皆整齐划一,无不昭显着剑主超然的心性与高绝的控制力。
但,与高深的剑道修为相比,更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的,是那仿若直上云霄的剑意下,强大的近乎傲慢的灵魂。
所有人心下一颤,迅速地收敛了刚来时周身显而易见的愤恨、鄙薄与轻视,一时间,众人有礼地反倒像是登门来做客了。
锦离见了,也并无多少情绪。
他一向孤傲而自我,从不喜欢去多说什么,别人如何想他都不在意。他只是走着他所认定的道路,完成着自己所规划的目标。
大多时候,他都是如此的缄默与沉寂,他的雄心壮志从不在嘴上,而在于他所行过的每步路里。
他生来高傲,决意要走的这条路,注定了一人独行,所以也不在乎别人是夸赞还是诋毁,更无需让人理解、与人为伍。
“看来,这段时间的低谷并未磨掉他的风骨,反倒让其凝出了君临天下、傲视众生般的气度。”墨伶心下赞叹,却也更多了几分警惕与慎重。
他们这些人,在外都能得人称赞一句青年才俊,然,不知为何,想到前段时间做出的蠢事,此刻,光是站在锦离面前就一阵心虚气短。
但,想到他们来此的目的,终是有人鼓足了勇气,壮着胆子大声喊道:“赵锦离,你在承天秘境中下毒残害同门的事,已经传遍了整片大陆。
还有,如今的你声名狼藉,尽管有宗门为你解释,但显然并多少用处,你和小师妹的婚约也因此解除了,宗门已将此事昭告天下了。”
说完,他期待地看向锦离,想要见证他不甘、痛苦、无力的狼狈反应。但他失望了,锦离只是挑了挑眉,面上并无多少波动。
反倒是听着众人越发放肆的议论,有些许不悦,也就轻描淡写地挥了挥衣袖。
一道锋锐的剑气随之而出,只眨眼间,就将刚刚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位弟子震飞了出去,让其当场口吐鲜血,重伤倒地,连气息都萎靡了下去。
场上一片寂静,众人看着这人凄惨的下场,一时间都打起了退堂鼓。
看这场面,墨伶不得不站出来,顶着锦离越发危险的气息,提出了告辞,并承诺了赔礼。
他是宗门培养的这一代弟子首座的接任人选,既然享受了众人尊崇,那麽,在危机来临时,给予所有人庇护,就是他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