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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端倪初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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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的一天,黄昏时分,云霞满天。
一位身着白衣道袍的少年,宛若足踏虚空,向山门漫步而来。他身形飘忽、诡秘,似慢实快,如一朵飘荡的云,似一缕拂过的风,只眨眼间,便来到了守山弟子的面前。
少年绝艳,墨发旖旎,白衣鎏金。
明明是极盛的容颜,但一眼望去,却让人只会注意到他如冰似雪的气势,尊贵而睥睨,疏离而漠然。
这是一个只要见到,就永远不会被人遗忘的少年。但,更令守山弟子在意的是,这位少年穿着的,分明是东华派的弟子服饰。
守山童子,一向由外门弟子担任。
他一年前才被安排到此做事,因时日尚短,宗门中的很多大人物都未曾有幸得见。而这位前辈如此年轻,就有了这么高深的修为,必然身份贵重,不可懈怠。
他连忙上前,恭敬地询问道:“不知前辈是?”
锦离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令。
玉令呈冰紫色,玉质剔透,触手生温,尾端流苏摇曳,银光荡漾。
正面刻腾龙,雕工细腻,极具大家风范;背面刻“东华,清宁”,小字“锦离”,笔锋凌厉,风骨卓然。
弟子接过,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见玉牌为真,就依例放行了。
见他走远,周围人才敢围过来,议论纷纷。
“白衣金线,莲华云纹,显然是内门核心弟子,不知是哪一位?”一个新来的弟子,按耐不住好奇心,拉着关系亲近的年长弟子,询问道。
“是啊,看着如此年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就有了旁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实力!”旁边一位弟子语气中难掩羡慕、嫉妒,阴阳怪气地说。
“慎言,这位是掌门弟子,宗门大师兄,赵锦离。十六岁,便已踏入先天境的少年天才,岂是尔等可以妄议的。”那位年长的弟子轻声呵斥道。
之前十数年,无数弟子用尽手段想要靠上这位,甚至,三年前,曾有人专门组织了一批人,企图助其打压对手。
然,这位的反应是什么呢?是无视,是厌烦,是离开了宗门,一去不返。
对比另一位,会对追随者百般维护、千般点拨,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怨恨?
所以,如今宗门之中,墨伶的拥护者多不胜数,而作为大师兄,赵锦离的追随者却寥寥无几。
世人天生逐利,只有付出而得不到回报的亏本生意,鲜少有人会去坚持。
旁人是何心思,锦离都不欲理会。他一路前行,无视了众人的各色目光,直接向着师尊的住处而去。
宗主峰,一座恢弘的道宫矗立其上。
宫殿通体漆黑,雕梁画柱,富丽堂皇,华美无双,却无半分阴冷沉郁之感,反而透着难言的大气庄重,犹如一轮黑色大日高悬于苍穹,俯瞰众生。
殿内,主位之上,男子眉目安然,依旧一袭兰色道袍,正行云流水般地泡着茶,一举一动,韵高而致静,似是触摸到了“道”的边缘。
阳光洒落,其衣摆之上,大片的银线暗纹,因他举手投足而反射出粼粼波光。
此情此景,几可入画,也让人不由地生出了时光静默、岁月静好之慨叹。
被师尊无视了,锦离也并不介怀,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
待师尊将目光投向了他,他才是上前,对其恭敬一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起来吧。”清宁淡淡地道。
锦离并不是原身,对于师门的做法,他并不想去质问什么。
更何况,他看的出来,清宁道尊周身气机混沌莫名,显然,随时都有可能破碎虚空,离开此界了。
而道尊清宁是如此情况,那么,可以想象,作为同时代可与之争锋的另一天骄,魔皇应楼,也该是差不多的状态。
两人之所以似有默契般,一直苦苦地拖延着飞升的时间,恐怕也是预见了将来的局面。
难怪,在原身经历的未来里,道尊和魔皇都从未出现过,恐怕,在至尊试炼前,这两人就已经离开了。而他们的意志传承者,并不足以服众。
大势所趋,无力回天,就是如此。
无需多言,因为,那没有任何用处。
在见过师尊后,锦离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作为“主和派”,他在宗门孤立无援。
高层里,“主站派”占上风,这从遍布天下的传闻就可见一般;弟子中,墨伶明显更得人心,其影响力和追随者仍在与日俱增。
而在整个正道中,他就更微不足道了。从这次为墨伶造势的举动,就可以确定整个正道的倾向了。
至于,正道中其他同属“主和派”的人,若是没有决绝到“与天下为敌”的心,冷眼旁观大概就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这世间,终是少有人愿意舍弃一切,仅凭一身孤勇、一腔热血,就无惧与世界背道而驰,只一心执着于那无望的道途的。
可以作为盟友争取的,似乎只剩下魔门了。
但魔门不会接受一直都在延续着原身性情的自己,若想要联合他们,就只能采用强制性的暴力手段。
那么,如果他仍然坚持理想,好像就只有“将实力提高到一定程度”这唯一的一条路可走了。
锦离在问候过师尊后,就直接向其请教起了,在这三年里积攒下来的问题。待一一得到解答后,两人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夜时间。
于是,他拜别师尊,离开了宗主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每一位拜得名师的核心弟子,都有资格自行选择一座山峰,独自居住。同时,也拥有着为其命名、规划、布置的权利。
此时,叠云峰,君棠楼。
锦离在休整了几天后,便选择了在此闭关。三年的疑惑一夕之间就全部得到了解答,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巩固。
一月后,他离开住处,来到了藏书楼,并打定主意,在下一次宗内大比开始前都不出去了。
留在外面,就必然要面对没完没了的试探。
于他而言,那没有任何意义;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步入宗师境,需要补充知识,开阔视野,寻找灵感,以增加自身积淀。
藏书楼,分七层,存放着东华派数千年以来收集的所有功法秘籍、各类道统传承和有关大陆历史、各种知识的卷宗。
楼层越高,收藏着的东西就越是珍贵、稀少,价值也就越高。
通常,一到三层,只会放些寻常的东西。这三层随时开放,只要是宗门的弟子就都可以进去,门槛极低。
四到六层,要是内门弟子才有机会进去,普通弟子只有立下大功,为宗门做出了重大贡献,才能一窥究竟。
而第七层,是藏书楼的核心,专门服务于掌门、各大长老及其嫡传弟子们,历来是用以培养宗门高端战力的地方。
锦离呆在藏书楼中,避开了外界的纷扰,静心阅读,安心修炼,会挑选一些感兴趣的功法来看,也不贪图全部浏览完。
日子安宁而平淡,他过得很是舒心。
而东华派,这顶级宗门数千年的珍藏,同样让他受益匪浅。
可,虽然锦离回宗后,就扎根在了藏书楼,未曾现身于人前,但,他归来的消息还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宗门,传到了每一位有心人的耳中。
清晨,天光破晓。
赢云峰,庭松阁,大长老的住处。
一个年轻男子,正安然地半倚在软榻上。
那一头如缎的黑发仅用一根银色的绳子松松地系起了一束,其余的,都顺着他的肩背蜿蜒而下,如一朵盛开着的墨色的花。
一袭素净的天青色道袍,竹纹隐约,华贵暗藏,却只被随意地披在了身上,露出了主人小半精壮的胸膛。
他拿着一卷古籍,微微垂眸,清而冷的眸光滑过书页,思绪沉浸于书中。明明是秾丽靡艳的长相,因着这散漫随性的气质,却只给人深沉莫测之感。
相较而言,墨伶就显得焦躁了。
男子察觉到他的情绪,蹙了蹙眉,抬头,有些无奈地道:“好了,你不需如此,锦离的归来不会影响什么。
两道统一,是大势所趋,我们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若你实在难以心安,就好好准备下一次的宗内大比吧。如果你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赢了他,我们会更加名正言顺。”
墨伶听后,当即对师尊保证道:“我一定会胜的。”随后,满身干劲地跑去练武场了。
大长老,清云,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感慨地道:“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他还记得,刚收徒时,墨伶不过十五六岁,眉目轻佻,待人接物却沉稳有度的小老头样子呢。
“这说明师弟你教徒有方,将徒弟保护的很好。”清宁说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师兄过誉了,锦离也很出众。不过,师兄此次特意前来,是所为何事呢?”
“师弟也看到了,本座离飞升已不远矣。我希望你能在本座离去后,看顾锦离一二。”
“这是应当的。”见他应地毫无犹豫,清宁也就放心了。
可,虽然墨伶已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但,那场宗内大比他还是输了。
他不知道,两人看似微不足道的差距,其实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