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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知最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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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无双城,那是孔慈第一次到的城池。天下会已是大的很,却还是比不了满满的一城人。
“幽若,这里好热闹啊。”
“夜里花灯比比皆是,那时更热闹。”女子将她往前推,自己戴上了面纱,“无双城的花灯会,堪称举世无双,和城池的名字匹配极了。”
“为什么要戴面纱?”孔慈后知后觉地接过一个鹅黄色的面纱,纳闷问道。
“集会,花灯节,你还不能猜到今天的寓意吗?”
“什么寓意?”
“今天就等于是无双城的七夕佳节。”
“七夕?”
“今日除了已婚的妇人,所有上街的姑娘们都要戴上面纱,是为了告诉男子们可以追求自己的信号。”
“可是,幽若你不是已经有断浪了。”孔慈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没办法,入乡随俗。只要未婚,都得执行。以前,我哪怕是城主,都不能例外。”女子忍俊不禁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怀有二心吧。我对断浪是一心一意的,你可不要害我。万一他已经到了,我就完了。”
“城主不该和帮主一样,是万万人之上,没谁能管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
“……”
“从我杀掉独孤一方之后,这里就是一派新气象了。怎么了,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非常厉害。”孔慈竖起大拇指。
闻言,幽若红了红脸,“你怎么说这种话,都不害臊的。我这样说,你不该嫌弃我太自恋了。”
“你本来就很厉害。我偏于一偶,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率直勇敢,无所畏惧……”
“你不要说了。”
就在两个人胡闹不止的时候,正泛舟湖上的少年突然睁开双目,“幽若。”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无双城到处都在念你的名字。唐女侠,幽若大小姐,无双城最美的一朵花。”
“你可别寻我开心了。”
等用上步法走到闹市之中,断浪四处看了一下,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她们还未到吗?幽若难道是把那人带去游山玩水了?这下别说步惊云找不到了,连我都寻不见。
“断浪,你刚才是不是看到孔慈了?”
“你以前的性格是这样吗?”少年轻瞥他一眼,不忍直视,“步惊云,枉我以前把你视作心腹大患,没了孔慈,你就不堪一击成这样了?”
“我必须把她找回来。”
“哪怕不喜欢你,也要找回来?”
“你又不是孔慈,自然不明白她的心意。她是喜欢……不,她是爱我的。”步惊云笑得一脸甜蜜,把一旁看着的少年隔应到恨不得在水里泡着,也不愿和他呆在一块。
我怎么这么傻,不早点把他甩一边不管。
幽若说的自找罪受,他总算是懂了。步惊云说话狂妄自我,不逊于自己。两个人一见面,就处不来,可谓是王不见王。现如今,这人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子。说了多少次别人不喜欢他了,还沉浸在自己一个人幻想的世界里,胡思乱想,自以为幸福。
我怕是以前瞎了眼,把输给他当做心魔,一放就是好几年。
“孔慈若不是太爱我,也不会逃婚出来了。明明在天下会已经可以做帮主义女,却还是舍不得我。我该懂她的,一开始我就该带她走。”
你可饶了我吧。断浪清楚知道孔慈喜欢的人是聂风,第一次于心不忍,不想要拆穿。步惊云此人刚愎自用,就该受点罪,改改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所以,你就闲着无聊一路尾随我?”
“你肯定知道孔慈在哪里。”
能不能不要说的这样义正言辞?我跟你说孔慈不喜欢你,你就是怎么都不信。我说句她很好,你就脸皮都不要,情愿一路像个狗皮膏药跟过来。天下会堂主,见鬼的堂主。
“我说了一万次了,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花灯节不找幽若,我难道要和你一起过?”断浪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等你发现她不喜欢你时,你可千万别哭。至少稳住你不哭死神的派头。”
“总比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好。”步惊云抱剑嘲讽他。
他只是有病,他只是有病。
“今日花灯节,我不想和你打一场。”
“要打就打。”
好想马上干掉他。少年走入人群中,不想和他多话。总觉得再说上几句,会被步惊云气到跳脚。
“等等,你别想偷偷找到孔慈。”
我找什么孔慈?你瞎了吧。步惊云过去羞辱自己的形象,如今已经彻底倒塌到渣都不剩了。
“我还以为断浪会找到我呢。”
“我们赶路这么快,没找上来也不足为奇。”
幽若古怪地瞅了她一眼。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孔慈,你武艺有一点欠缺,这是我走过最慢的一段路了。所以我才尽量带你走些崎岖小路,虽然被发现不是逃不掉,可也少不了麻烦。”
“你还真直接。”
“那可不,这是我的优点。反正你人好,也不会生我的气。”
孔慈确实宽厚,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我也曾经想做个武林高手来着。”
“现在也还来得及啊。”
“不是这个问题。我筋脉不通、根骨不佳,幼年时付出十成努力,也比不得别人一点点的用心。后来干脆就不想这么多了,风少爷、霜少爷、云少爷都很厉害,保护我这个小丫鬟,自是绰绰有余。”
“你这样一说,我是不是太浪费自己的天赋了。等剑圣他老人家找上门的时候,我一定要和他好好的打上一场,看看谁的剑术更厉害。”
“太危险了。”
“不会的。”幽若摇头,“我不会输。”
“你这自信跟帮主如出一辙。”
“我是跟断浪学的,不是跟我爹。我爹是迷信江湖术士说的话,我是理直气壮知道自己不会输。除非是我师父那样超脱世俗的人,不然我不可能会输。可是,孔慈,真正超脱世俗的人,是不可能入世的。但凡入世,就说明他的心境还没真正得到超脱。”
“你有个很好的师父。”
“嗯,很好的师父。”那段无忧无虑的经历,不管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走着走着,二人正要过桥而去。孔慈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声音无限欢喜,“我看到了。”
“看到了谁?”
“风少爷。”还有他身边一位姑娘。是风少爷认识的人吗?孔慈的心里任是九转千回,面上还是温柔如初的模样。
“那太好了。”幽若松开了手,“你去和风师兄说几句话吧。我就在旁边那个客栈等你。”
“好。”
“快去快回。”
幽若也已经看到风师兄身边的姑娘。蒙着白色的面纱,娉娉婷婷地站在他身侧。果然是明月。有些姻缘,无论我改动了多少前尘,都是去不掉的。
可是,孔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必须自己亲自走上一走。不亲历一番彻骨的疼痛,你就永远都学不会放下。你和我不同,不曾得到,这就是放下的契机。
客栈里,女子着急地扣了扣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或许,我该放松一点。
“小二,帮我去寻一把琴。剩下的是打赏。”
“好勒。”
琴是很普通的材质。幽若倒是不关心这个,俯身坐在琴边,双手抚上了琴面。
琴声顿起,奏响无名的小调,带着江南水乡的婉约秀雅、曲径通幽之韵,一声又一声,越发地动人心弦。客栈里一下子静了下去,客人们放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闭上双眼听着,不知不觉痴了。
“好琴艺。”一曲毕后,有客人大赞,“单凭此曲,可称大家。”
“已得琴中三味矣。”
也有人懵懵懂懂,“奇怪了,我怎么就听入迷了。我不是不喜欢琴吗?”
好听的乐曲,不求闻名于世,然而一听之下,连不求甚解的贩夫走卒听后,都能觉得好听,那才是达成了一种意境。
咚咚咚……
看来孔慈回来了。
“和风师兄好好谈过了?”女子停下了自己抚琴的动作。
“是啊,终于好好的谈过了。”
“你现在还开心吗?”
“开心。”她说着说着,眼泪淌了下来,无助又可怜,“我被拒绝了。”
“我知道。”
“可是,我真的很开心。我总算是做了自己一次。我这十来年,都只是天下会的婢女,万般事情身不由己,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我不是婢女,我只是孔慈。”
幽若低下头为她擦去泪水,“你是孔慈,独一无二的孔慈,最温柔也最叫人佩服的孔慈。风师兄不喜欢你,那是他没有眼光。我若是男子,一定就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你可饶了我吧。”
“喂,被我喜欢很丢人?”
“被断浪听到的话,他会杀了我的。”孔慈破涕而笑,“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是我求来的,不是好运。”
“好好好,是你求来的。”
这两人还得说到多久啊?树上坐着的少年支着下颚,“怎么,你现在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步惊云不做声。
“你都听见她对聂风表白心意了。”
“……”
“我看你别叫什么不哭死神了,木头死神更适合你。”少年认真建议道。
步惊云扫了他一眼,“孔慈喜欢的人是我。”
还能说这样的话。实在佩服他的粗神经。
十分钟前。
“风少爷。”
“孔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聂风惊讶道,“你不是要和霜师兄成婚了?”
“我逃婚了。”
聂风看她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向和云师兄关系好,可是义父已经把你许配给了霜师兄,你就该好好待他。我和霜师兄情同手足,实在不愿意看到他和云师兄陷入无穷的争执中。”
“我喜欢的人,是风少爷你。”
他膛目结舌到再也说不出任何训诫的话。
“我从来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我只是天下会的婢女。我不该得陇望蜀。尤其是云少爷对我这么好,霜少爷也说会待我好。我该知足的。”孔慈笑容满面,继续缓缓道来,“但是,我虽说只是婢女,我也是人,我也会有自己的感情取向。云少爷待我越好,我就越是清醒。我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却没有勇气说出口。这一次,我想学着做一个更勇敢更直率的人。我不想继续着这样的遗憾,所以,我来了。”
“对不起,我……”长久的沉默之后,聂风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每一次她在,他总是把她推到了云师兄身边。那是因为他知道,云师兄喜欢她。他唯独没有考虑过孔慈自己的心意。也从未曾想过,孔慈喜欢的人居然会是自己,不是云师兄,也不是霜师兄。
可想而知,刚才的一番训斥,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子来说,会是多大的痛苦。聂风素来温柔可亲,第一次这样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来。孔慈虽说是丫鬟,但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重要家人,他竟然从未关心过她的所思所想,一味地教她难过。
“刚才的那位姑娘,是风少爷喜欢的人吧?”
“嗯。”
“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孔慈还是一如往日温柔地笑着。
聂风越发愧疚起来,“明月她是我心之所向。我以前真的不知你是这样在看我的。对不起。”
“你已经和我说了两次对不起了。风少爷没有错,一直以来选择不说的那个人是我。现在,我说了,虽然答案不是很好,可是,我很知足。我现在真的不是婢女了,我的心是自由的。”
“……”
“再见,风少爷。”
“孔慈?”
“那位姑娘回来了。”
闻言,聂风回头看去,却见明月还在不远处和熟人说着话,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孔慈也只是留下了背影。
风少爷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位姑娘,那该是一位多么招人喜欢又多么幸福的姑娘啊。孔慈走到了半路,就忍不住蹲了下来,呜呜地小声啜泣起来。
“孔慈。”见此,步惊云立刻就要过去。
“你也太不会看时机了。”断浪拦住他,“你以为她现在想要看到你?”
“可是,孔慈她在哭。”
“等着吧。”
步惊云呆呆地看过去。
“等到她哭累了哭倦了,没那么难过了,才有你上场的机会。”
“你居然这么懂女人。”步惊云恍然大悟地捶了下断浪的肩,“没想到你虽然是个不值一提的奸妄小人,倒也有可用之处。”
我信了你的邪!这家伙果然还是宰了更好。少年磨了磨牙,手里的火麟剑几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