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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并非 ...

  •   所谓不想,当然是口是心非的话。但纪池州决心把谎话贯彻到底,似乎刚才那个还亲密紧贴的爱人一下就变成了“别人”,就连羞涩又动人的亲吻也突然就变成了两个对敌之间微笑的戏谑。

      纪池州明白自己被情感占据了理智,如果他没有被陡然厌烦焦躁的情绪填满整个内心的话——也许他应该礼貌问候一下这位人帅腿长的前男友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像算好了时间一样,在他毫无设防的时刻出现,让他本来决定不再回头挣扎的时候,杀了个马回枪。

      纪池州当然生气。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手中还像当年一样紧紧攥着棋子,也就是他无论怎样耍无赖,或是把黑的颠倒成白的,他哥都会让他赢的筹码。

      纪池州不确定。不确定的显著表现就是,他头也没回地,把裴淮晾在了原地,然后走了十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十步。近到关上门前他还能看到他哥投过来的目光。

      纪池州盯着两个房间之间可有可无的门帘,耳廓上的红云没消,纪池州深深叹了口气。
      门也懒得关了,索性大敞门楣。

      反正没有必要,他又不是防狗。

      当时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房东的确告诉他这是合租户,除了各自的住宿房间外,厨房水电全部公用,但胜在离公司很近,能多贪些懒觉。

      但他左也想不到室友就是前男友。

      右也没想到刚才进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被前男友按在怀里吻了三遍。

      “州州。”纪池州洗完澡推开门,就看到裴淮靠在他的床头柜的边沿上,单手撑着,目光灼灼,从他进门来就开始与他行注目礼。

      纪池州顷刻顿住。

      好吧!好吧!某人确实是狗。
      不锁上门,裴淮就会千方百计地闯进,让他一颗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心再次踌躇起来。

      但纪池州此刻没心情周旋:“出去。”
      他说着就走近裴淮,好似真要撵人出去。

      可惜裴淮不动如山。

      “你这里,”裴淮仰起头,盯着纪池州缓缓开口,修长的手关节屈起来触了触自己的嘴角,“被我咬破了。”

      裴淮这双眼睛生的实在出色,眼神好像会蛊人,因他微微向后仰的姿势,黑色圆T领口也跟着歪了歪,从宽阔的双肩滑了下去,露出苍白分明的锁骨。

      纪池州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背放在唇上,发现没摸着,问道:“这儿?”

      裴淮却没应声,开始低头闷闷地笑,看起来就像十八岁的他一样纯情,仿佛披上校服,这朦胧的空间就会朝地上撒下风与花结出的星子出来。

      纪池州迷茫地抬起头,看见他哥一米八几的身高笑得弓成虾米。
      一点都不成熟。幼稚。

      纪池州伫立半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整了。
      还被无情嘲笑了。

      真是的,此时他心里明明一点都不敞亮,甚至心痛得要命,可是他却忍不住偷偷弯了下嘴角。

      他有多久没看到裴淮了?在异乡的六个流转的春夏秋冬,他都混沌地过,头两年他还能在梦里见一见心上人,后来的几年就连一点故事的碎片也不剩了,梦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裴淮那张脸。

      这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心慌,心慌的理由不是永远见不到裴淮,而是怕没感觉了,怕终于成全了人们常说的初恋往往只是过客,众人云云相思成疾,他连个挂念也没有,反倒添了一身不大不小的病,多么奇怪。

      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且不仅不是如此,他吃醋的能力还比以前更游刃有余了。

      “笑屁啊,”纪池州踹了脚裴淮,发现踹不动,还正中裴淮劲瘦紧实的腹部,“笑点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

      “生气了?”裴淮正色说,手腕一捉,抓住纪池州的脚踝带到怀里,然后乖乖坐正,“我认错。”
      时间一下穿梭回六年前冬天的夜晚,他们在暖气不足的阴冷屋子里秘密相爱。

      这个楼房虽说在人烟稠密的一带,多半是公司白领凑合过日子才来租的,但好歹是个带花园和落地窗的别墅,楼下晃晃荡荡的一排银色铃铛,风一吹,在花丛中叮咚地响。

      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呢子大衣挂在墙上,明天还有工作,走多远也再没有篮球场可以打球,唯一能够面对着的就是三角桌上那台开着盖的笔记本电脑。

      “我没生气。”纪池州嘴硬,顺便把腿从裴淮怀里抽出来,“我只是不习惯有别人在我房间里。”

      像是蛮横的有意,但其实是因为在他心里已和裴淮划了界限,导致的后果是,说到“别人”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尖利的牙齿差点咬破嘴唇。

      可是无论再怎么牙尖利齿,嘴巴也说不出一句质问的话。
      他难道要问,婚礼什么时候办。和那个女孩。

      纪池州的碎发还带着点点潮气,几捋贴在额头上,脸依旧温润白皙像块上好的玉,让人忍不住放在暖暖的手心摩挲,想着,如果能捂热就好了。

      如果能捂热就好了。
      就像若干年前仿佛永远不会飞跃的大雪的冬季,两人缩在阶梯教室的角落,指腹连着指腹时温热的悸动。

      纪池州说:“我不会在这住很久的,和裴淮你租到一间房,我想大概是……我们彼此高中的时候对此执念太深了吧,弥补小时候的那些缺憾。”

      “不是的。”裴淮说。

      “可惜我们也不需要机会了。”纪池州断断续续地说,就像一段喝酒上头之后的自我剖白,“彭友后来和我说,你高中保送考试弃考了?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你不是一直很清醒吗?现在也是,既然你已有——”

      纪池州戛然而止,他迟疑了。实际上对于有关裴淮的事情他一直抱有侥幸心理,毕竟,也许、也许这只是一个尚未揭开谜底的误会。

      “有了婚约。”裴淮静静等了片刻,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嗯,说的没错。”

      流言被证实了。

      纪池州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凉的彻底。
      在心口的失落被无限放大把他逼疯以前,纪池州赶紧补了一句:“哦,那恭喜你啊。”

      所以我们租到一间房果然是巧合。
      所以你刚刚的亲吻果然是……婚礼前最后的放肆吗?

      纪池州想起从前他在大西洋的彼岸上学,他自私固执地和杨叶、贺涵割裂的那几年,他为了赚生活费在周末偷偷地去酒吧打工,总能看到年轻人在结婚前一晚喝得酩酊大醉。

      自由有这么重要么?他试图在的充满冰钻香氛的黑暗中去理解。
      不过他也没有资本说自由,他从十七八岁开始就没有自由了。

      裴淮还是看着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往前探了探身,突然说:“你这次回来,会待到我求婚的吧。”

      如遭雷击。这种冲击比听别人说裴淮种种还要来的厉害,让纪池州大脑一片空白,直接死机。

      裴淮的语气是那么深情,那么认真,一瞬间给纪池州仿佛是他俩要幸福快乐一辈子的错觉。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纪池州才艰难的开口:“可能吧,什么时候?”

      他现在的心情,只能用想暴走来形容。
      暴走都不够,他真想把裴淮打包扔了,扔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让他也体会体会这难受的滋味。

      可是此时纪池州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讷讷地站在那里,束手无策地扯出僵硬地不成样的微笑。

      还没等到裴淮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可是裴淮理也没理,他认真地凝视着纪池州片刻,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我可以接电话吗?”

      纪池州知道这是裴淮一贯的礼貌使然,所以他率先打破:“接吧。”

      纪池州瞥了眼来电,居然没有来电人备注。
      全凭大脑记录手机号,这么无聊,还真是有裴淮一贯的作风。

      裴淮看了眼来电,接通后,他居然按了免提。

      是温温柔柔的女声,就算没有看到人,纪池州也能想象得到,这是一个多么细腻可爱的人。
      来送蓝白便当的女孩。
      他的记性还是天生的好,就算只见过一面,连声音也能辨识清楚。

      纪池州一瞬间真是相当尴尬。
      他没有立场站在这里,除了,一个租客的身份。

      既然赶不了客,他只好自己找理由搪塞:“那个我我出去接个水,有点渴。”

      “等等。”裴淮飞快地牵住纪池州的手,他的手薄而宽大,温柔而有力,只不过这几年过去,上面又多覆了几层薄薄的茧。

      纪池州被迫停住,正好听到电话里的女生透过听筒说:“你说你的男朋友回来了,真的?”

      纪池州:“?”
      “嗯,他刚回来两天。”裴淮声音沉沉的,有七分如昨,又多了三分成熟,他把纪池州拉近,“州州,过来,打个招呼。”

      纪池州懵了。
      他一瞬间没弄懂这其中的逻辑,他此时到底在和谁通话。

      纪池州木木的,裴淮只好站起身,把手机凑近纪池州。
      纪池州刚想反驳,按了免提明明不用那么近也能听到,却看见裴淮的帅脸逐渐放大、放大,然后一偏头,软软的唇便贴在了他的左脸上。

      纪池州傻眼,他哥明明在和他“未婚妻”说话,现在偷亲他又是几个意思?没完没了了?
      然而他耳朵不听话,又烧着了。

      “州州?”女生继续说道,“这名字听着耳熟,你一年里能提到他几十遍,印象中那么冷酷的你头一次善谈,我记得就是有关他哎。”

      纪池州突然领悟是什么意思,脸彻底红透了,他皮肤本来就白,血色把他妆点得像朵玫瑰。他这会儿腼腆劲儿上来了,小声说:“呃,你好。”

      “嗨,我叫林双,叫我小双就好。”女孩并没过多惊讶,“虽说有点不服气,不过这次我败给你啦。”

      “什么意思?”纪池州问出声。

      “我倒追过阿淮,虽然他早就拒绝了我,但是我就是不死心。”女孩解释道,“我曾经和阿淮说,如果你能回来,一定要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说完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挂断手机,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可是纪池州心脏狂跳不止,急着向裴淮求证。

      “她是姥姥的护工。”裴淮低头望着他解释,“今天姥姥用完便当盒后,她忘记还回来,今天就去公司找了我,刚刚她问我明天什么时候去看护。”

      “和她的事,之前还被同事误传了。”裴淮蹙眉淡淡说道,样子有些不耐。
      他又清浅笑了,“幸亏你不知——”

      “其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纪池州打断他,轻轻说着,就像是坦白。

      裴淮怔住,然后莞尔。
      “所以你刚才是……”裴淮危险地稍停片刻,然后说,“吃醋——”

      “没有!”
      纪池州差点没跳起来,然后堵住了他哥的嘴,抓着门把手逃之夭夭到客厅。
      他才不要让裴淮以为他吃醋了。

      到了客厅,纪池州如获大赦,下一秒却觉得这世界好不真实。
      他心底一种异样的,甜蜜的酸涩涌入他对肺腑,他觉得自己要是哭得话会显得实在不太爷们儿,总之矫情的要死。

      他转过身,蓦地对上跟过来的裴淮的眼神。嗅到身上的棉布衣料泛着柔顺的青苹果味道。掌心攥得死紧,牙关较劲似的死咬着,喉头一声急促而低声的哽咽。

      就让他任性这一回吧。

      那些吐着悲伤的血液从脖颈延伸向下,黑夜被灯光烫出难平的褶皱,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终有一丝丝的回甘,让人天旋地转。
      我们好不容易。

      裴淮向他伸出了手,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再是手心,然后是拇指骨。
      如果说最开始还是安抚的话,后来就变成了染上情.欲的想念。

      想念你的手心,曾经温暖过我好多年。
      真的,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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