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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影子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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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南从没这么快到家过,进了门便锁好房门。他不清楚南百环为什么要让他把跟进来的妖鬼留下,难不成学校里的那东西也会寻找魂力然后跟着他回来?
等他把一直开着换气的厨房窗户也关上重新回到客厅,玄关的脚垫处又多了两只妖鬼。它们看起来可怜兮兮,两只抱着团缩在最角落的阴影里,身上淌着不知名的液体带着一股子腥臭,但是那液体也只是围在他们身边,但凡流到阴影之外就会迅速蒸发。
顾长南抓起一块擦地的抹布丢在他们身上,那两只妖鬼似乎觉得他这个人还算和善,只是唧了一声瑟缩了下身体,没有拔腿跑开。
天黑得好像比往常都快,顾长南缩在书房里看电脑,南百环和陆可为来时拎着的小号行李箱就放在脚下。
墙上时钟的嘀嗒声变得很清晰,房间充满了空旷感。顾长南叹气,他这辈子能长这么大真的就靠没有好奇心和听话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
顾长南看了眼手机,晚上七点三十四分,楼下还很热闹,路灯下聚集着邻居大妈们,这会儿正是晚饭后的闲聊时间。他站起身把行李箱从地上搬到桌子上,明明只有很小的一个却重得出奇,有心打开看看又怕今晚无事发生那两人回来了不好解释。
楠室楼什么的听着玄乎,他在此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古代人科技不发达不能够理解某一群知识见识和能力都略高于当时时代的人,所以找了个人们都能接受的解释。可昨天他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幻觉理论被无情打破,现在面前南百环的箱子若是再打开他就真的没有骗自己的理由了。
时间从九点到十点,在到十一点。妖鬼还缩在墙角,因为客厅没开灯而稍微扩大了自己的活动范围。他们好奇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被猫撵的满客厅跑。
顾长南一开始精神的高度紧张,过了几个小时却连个手机振动都没有,稍微松懈后立刻开始犯困。
楼下的邻居上来敲门吓得他又是一个机灵,门外喊着说楼下有老人睡眠浅让他屋子里的小孩儿轻点跑。
顾长南没开门,陪着笑道歉,听脚步声进了楼梯间方松了口气。妖鬼在客厅跑来跑去确实不妥,可一回身才发现那两只已经报团躲在饭厅挨着厨房的一角。客厅里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啪嗒啪嗒的似乎一直在客厅转圈找什么。
楼下的邻居又折返回来,敲着门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公德心,欺负我们刚搬过来的?”
顾长南没理会外面越来越气的声音,睁大眼睛盯着客厅里的一双脚。那双脚穿着两只草鞋,啪嗒啪嗒的是因为那脚一直在往外渗水,快要淹了整个客厅的地面。然后脚上出现了脚踝,惨白的密布着细细的血管。
顾长南觉得喉咙痉挛发不出声音,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在老家的河边。他和邻居的小伙伴在树下玩儿,河里撒出去的渔网还没有人来收回来,他们好奇渔网上有没有挂着鱼。顾长南在心中喜欢的邻居家小姐姐面前挺起胸脯表示若有鱼他就摘一条回来,大家一起烤鱼。
六月的河水还是凉的,顾长南挽起裤腿淌进河的浅谈,可惜渔网上什么也没有。桥头刚从县里下班回来的父亲看见他在河里摸着什么笑骂:“混小子,又偷你刘叔家的鱼呢?”
年幼的顾长南仰头看过去,嚷着:“刘叔家的渔网上什么也没有啊,爸,我们想吃烤鱼。”
父亲夹着公文包走过桥,丢了嘴里的香烟应声:“吃吃吃,回家就吃,一会儿让小朋友们都来咱家,让你妈妈烤鱼。”
才七岁的顾长南个子不高,欢呼了一声想要上岸。刚要抬脚忽然被什么抓住了脚踝,他扑倒在水里被拉着往深处去了。
邻居小姐姐第一个发现不对,拿着长树枝去够他,可惜十五岁少女的力气哪里够用,也被拖拽下去。
顾长南沉进水里,看见了一只手,苍白的密布着细细的血管。然后又是一只手,再来一只手,无数只苍白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和小腿,然后抓到了大腿根。其中有一只手的腕上带着柳叶形状的胎记,小巧赤红,在水中似乎发着光,很是显眼。
父亲跳下河用身上仅能找到的一把折叠水果刀割那些手,然后将他和邻居家的孩子一并救了上来。
一场高烧过后邻居的小姐姐似乎烧坏了脑子,顾长南哭着说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娶她,但是一个月后邻居家还是搬走了。第二年的同一天,父亲被发现淹死在那条河的桥下,脚在岸上,只有上半身趴在水里,说是喝多了酒在河边解手,失足栽倒也就那么没了。
那些手和现在的这双脚几乎一模一样,这不是幻觉,就像当年把他拉进河里的事情,也不是妈妈为了不让他下河玩儿编的吓人故事。
顾长南手脚并用的往书房爬,撞翻了一早陆可为放在门口系鞋带时坐着的木凳子。他还记得南百环的吩咐,粗暴的扯开旅行箱拉链把东西都翻出来找到两只小小的玻璃瓶。哆嗦着拿起那只蓝色的瓶子,用力摔碎在地上。
客厅跟过来的脚已经长到了大腿,带着腐败脱落的皮肉,和一直往外冒的黑水。
门外的人听着屋里有东西被撞翻,然后又是玻璃瓶子摔在地上的声音,骂了句‘神经病’转身又下了楼。
顾长南看着那双停在门口在慢慢消失的脚,他真想扑出去打开门,抱着楼下大哥的腿求他陪自己呆一宿。
过了有二十分钟,门口的脚终于只剩下了一双鞋底和满屋子的黑水。楼下那大哥又来了:“我说里面的,你是白素贞啊,发大水啦。”
“怎么了?”是南百环的声音。
楼下大哥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声音稍微缓和:“你住这?屋里水是不是没关啊,我家客厅顶棚都淹了,你得赔钱啊。”
陆可为从兜里掏出一摞钱塞给他:“够了吗?我家小弟自己在家,可能是睡前忘了关水,他睡觉实诚,敲锣都不醒,实在对不住。”
楼下大哥装作没听见刚才屋里的乒乒乓乓,万一屋里真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又消失在楼梯间里。
钥匙插进锁眼转动,南百环和陆可为开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同样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
南百环走到两个屋子中间的门厅,看见瑟缩在写字台下的顾长南。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腿,若是不仔细看他还以为妖鬼得寸进尺躲进了书房。
陆可为和新来的两个人认命的脱下大衣收拾屋子,嘴里嘟嘟囔囔:“忙活一晚上,还要回来收拾屋,刚才还给了那个人足足三千啊,回去得找财务科报销。”
新来的女子道:“抱怨个屁,那是我的钱,敢问大佬你钱包长啥样?出去吃饭就没见你掏过五十块以上的大钞,今天晚饭都是南哥掏的钱,你不会出门又忘了带钱包吧?寒酸,吝啬,抠门死算了。”
陆可为摸鼻子:“我这不是出门太急,柳桃桃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名叫柳桃桃的姑娘道:“意见可大了,我和琦哥正度假呢,你说你们怎么就挑这来执行任务了,回去把你年假分我三天啊。”
“不给。”
“那还钱。”
“行吧,三天就三天。”陆可为迅速妥协,然后试图挣扎:“又不是只有我,还有南哥呢,我俩一人一天半。”
南百环没理客厅里两人的斗嘴,脱下大衣走进书房,鞋子在木质地板上敲击出的声音有种别样的性感。他走到顾长南面前蹲下来,身上没有手绢又没有纸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长南终于喘过那口气,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大佬!大佬救命啊啊啊啊啊我差点就挂了啊啊啊啊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把他衬衫攥得变了形。
“死不了。”南百环见他鼻涕眼泪都蹭在自己衬衫上,微微蹙了蹙眉,拍拍他的后背:“那只是影子妖而已,吓人用的,一般成不了大气候。”
“那才不是影子。”顾长南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缓,松开手站在一旁抹眼泪:“那都有颜色了,还叫什么影子。”
南百环拉他出了房间,让他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刚才他是爬着进的书房,影子妖渗出的黑水浸湿了他全身的衣服。“谁说影子妖就是影子,它只是由影子幻化而成。”
顾长南看着一屋子人,心态好了许多。想着刚才自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实在是丢人,嘴上找补面子:“你们这名字起的太不地道,得改。”抱了换洗的衣服穿着短裤走进浴室。
南百环手臂撑着门框看他笑:“敢洗澡吗?要不要我进去陪你?”
“我谢谢你啊。”顾长南把他推开,关上门。却忘了卫生间的淋浴间是透明玻璃的,隔断纱帘在外侧。
南百环哈哈大笑,替他拉上帘子。
书房里行李箱箱盖完全张开,拉锁已经被扯了下来,碎掉的玻璃瓶有一摊慢慢由透明变成黑色的液体。南百环叹气,抽了张纸巾把水吸干,塞进旁边空着的玻璃瓶里,重新整理好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