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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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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战场期间他们会躁动。
灰色变得浓郁，低语声更加频繁地萦绕耳际，重复的是帝弥托利的名字，还有“复仇”。
这些声与形曾经让帝弥托利日日夜夜不得安眠，但不记得是五年前哪天开始，他们再徘徊于梦中了，或者说，梦里梦外不再有差别。于是流亡的途中，他开始有了安稳的睡眠，也能随时清醒，用□□穿最近的敌人。
枪尖染血，他们或是涌向武器指向的前方，或是围绕倒下的身躯，然后催促帝弥托利再启程。
『帝弥托利，复仇。』
“我会的，”他轻声应和着亡灵们破碎的语句，“我会为你们挥舞我的枪。”
从王都孑然一身逃亡，到身边跟着一群同样因战争流离的散兵，且战且行的第五年，帝弥托利又来到了大修道院。
在星辰节即将来临时经过此地是一种巧合，走进恍如隔世的学校，缓缓坐下，他放任自己一晚的懈怠，将今晚怀中的枪留给那位他来不及奉献忠诚的对象。
“我会依你的期望挥舞我的枪，只要你希望，不论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他轻声重复那句话，不意这句尘封的承诺，竟然有如神谕，自前方的光明里召唤来了她的身影。
起初帝弥托利心中微微波澜，看着地面的影子逐渐放大靠近，慨叹她终于也加入了亡者的行列，五年的思念等来了一个迟迟不去想的结局。直到真实的手已近在咫尺，快要碰上他染血半干的脸庞，亡灵叫嚣着缠上她向前的指尖，帝弥托利方才大梦初醒般后退，抬头正视确认着眼前的幻影。
她没能触碰到他，但她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她真实地留了下来。
『帝弥托利，复仇。』
他们重复着，对她的到来不甚友善。
她靠近时，他们会加大这句话的音量，遮挡在帝弥托利和她之间，甚至尝试着缠绕上她。能够让他们暂时安分远离的，一样是敌人的血，一样是废墟前的祈祷。于是五年前不曾对着神明虔诚祈祷的帝弥托利，开始站在废墟前一言不发。静穆中隔开自己和其他人的距离，也隔开亡灵和她的距离。
只是些许的安抚在她走近时又会变为无用功，眼看灰色从自己身边扩散向她，帝弥托利为一切的无法掌控愤怒，不知是向着亡灵还是她吼出了：“……给我滚。”
『帝弥托利，复仇。』
『老师，请你离开。』
不要和这一边的颜色混在一起。
***
帝弥托利原本一意孤行，以生命为祭，或是残存一息抵达终点，或是半途折翼。
但此刻他站在大修道院的神像废墟前，重新思考着方向。而他们依旧环绕在身边。亡灵的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些，形散如烟，他知道里面多了一个人。那个亦师亦父的人，一脚跨过生死，在转换身份之际再一次请求他，停下复仇的脚步。
『帝弥托利，……』
凝神环顾着他们，他有些听不清后面的话了。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你为什么过来……』
“虽然你在大家面前很冷静，我还是不放心。”贝雷丝抢先回答，仿佛读懂了他眼神的疑问。
面前的人沉睡了五年，加上发色的改变，看起来比初成为他的教师时更年轻一些，但开口还是那个熟知青狮班学生个性的老师。
或者说，是他仍旧像五年前一样，在她面前藏不住情绪吗？
“……你回去吧，很晚了。”帝弥托利转过身避而不答。
当时没能撵走人，现在温柔地请离，自然更不会奏效，贝雷丝甚至还点了点头：“这次没有直接让我滚，进步了。”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笑意，帝弥托利诧异回头，不期然真的在她脸上看见了微笑。
回想起那时候自己的语气，他脑海里闪现菲力克斯在一旁围观的眼神，大抵……现在概括起来是，“你迟早要为口不择言后悔”。
与其说后悔，更多是歉意，帝弥托利下意识地矮下一些身子，低头对着她说：“抱歉……”在同时，他还分神想着，五年前她是这样容易露出笑容的吗？
灰白色的亡灵在他身后自由缓慢地游弋着，逐渐试探地靠近她。
烦躁的心情又起，帝弥托利挥手让他们退开了些，继而对贝雷丝重复：“老师，很晚了，你回去吧。”
贝雷丝一步上前，踮脚就势摸了摸他有些低下的头：“等你入睡了。或者，我们一起回宿舍。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
『帝弥托利，……』
已说过一次重话，他不再能开第二次口，猝不及防传来这样温柔的触感，帝弥托利一时僵住，看着灰白色围绕在了她四周。
“……在这里恐怕老师会先睡着。”他喃喃，不自觉语气里有一点埋怨。然后他又会像之前一样，给她盖上披风，在天亮之前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
“一起回去吧，”执剑的手轻轻攥住他披风的一角，“我不放心。”
***
是她的邀请，但是他走在前头，她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一起回到了宿舍，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一时半会并不能即刻闭眼入眠，于是他们在房中喝茶。
只有温度没有滋味的茶水入口，他听贝雷丝随意说着，同时在和他们沟通。
『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梦里，不要靠近她。』
“想起来以前我在信箱里收到过一张小纸条，抱怨住在你的隔壁，回宿舍晚了总会被抓住教育，”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但询问本人是否要换房间时，他又说，更希望你能没有噩梦地早睡。”
烛光把她的发色投影成深深浅浅的绿，亡灵们似乎也在安静聆听，而不急于缠绕着她。
“希尔凡啊……”他不知道如何迟到地回复这错过的关心。
“我知道问你‘这些年是否睡过好觉’并无意义，所以我想补上没有履行的职责，”她的视线穿过灰白色，碧绿眼眸中倒映着烛火还有他，“帝弥托利，我无法驱散你的噩梦，但这一次可以让我守护着你入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