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68、第六十四章（1）

　　严一楠不是被谢缘的要求惹笑的，而是她的口吻。
　　前一秒还觉得她哭起来没完没了，差点心软，后一秒她说不哭就不哭了，板起她那一贯的冷脸，提着莫名其妙的要求，如同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嗯，想趁早占据有利地形？”严一楠既不点头也不拒绝，讥讽道，“得了，我看你还是一边哭去吧，把脑袋里的水哭干净再说。”
　　大腿处一截截凉上来，不用看，水漫过膝盖了，等它到了腰部，行动就困难了。无意义的争吵浪费了不少时间，谢缘抬头看顶上的细缝，像是悬在半空的银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严一楠，你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严一楠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她：“激将法对我没用。”
　　“没激将，你想多了。”
　　谢缘的表情不像在打偷奸耍滑、挟私报复的主意，相反，如果换个光线适当的角度，阴影区域改变，她的面孔就不再是他以为的冷淡而故作高明，不是丢了脸后的虚张声势。她像是下了什么大的决心，决意豁出去了。
　　严一楠欲言又止，想了想，微微俯身，探手到水面下，五指捞起一团滑腻腻的碧藻，他甩甩手，又举目环顾四周望不穿的幽邃。
　　也行，就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反正驼她到肩上，主动权在自己。
　　“好吧，交大高材生。”
　　说着，他抓住谢缘的腰，双臂用力，慢慢把她往肩上托，想着只要她机灵点，应该能在肩上站稳。
　　很快，他就遭受了来自现实的暴击——这、这是杂耍的难度啊！是什么给了他们谜一样的信心啊！
　　这跟想象中太不一样了，托举一个大活人，哪怕是个没几两肉的纤瘦女生，先是手臂肌肉抖得跟在跳霹雳舞似的，再然后老腰咔咔作响，随时都可能折断，更别提要让她站到肩膀上，对抗两人高的重心，站稳，不晃。在既没有墙壁可以借力，也没有扎实的童子功的情况下，其结果就是两人一起重重摔倒在水里。
　　严一楠呛了一口水，狼狈得爬起来，衣服吸饱了水重得犹如盔甲，他拧干衣角的水，颇为郁闷：“我真是脑子秀逗了，听你瞎扯淡。我刚才一瞬间居然对你的提议抱有期待，妈呀，疯了。这水没毒吧，呸呸。”
　　谢缘咬咬牙，抹了把脸：“再试。”
　　“再试我就是脑残。”
　　“不试就全玩完。”
　　“嘿，你倒是说说，你站我肩上想干嘛？”
　　“够那条缝。”
　　“怎么，你还想挤出去？那个缝婴儿脑袋都挤不出去，你在异想天开什么呢。”
　　“我没有异想天开。最起码，比盲目地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地底出口靠谱。”
　　“我是不知道哪里靠谱了。”
　　严一楠开始怀疑，谢缘还没从前面的情绪里走出来，这地方又阴森又危机四伏，估计她是快崩溃了，不然说不出这么无脑的话。
　　“你要试自己试，我还是去找出口来得实在。”深水里走路阻力非常大，他身体前倾，勉强成行。
　　严一楠不信任她，这很正常，两人才不顾安危任性地吵完架，转眼就要理智合作，那实在够呛；在形势逐渐恶化的情况下，钻空子最在行的严一楠选择最保守的办法，也很正常，他再精明也仅限在自己的舒适区，出了舒适区，依照经验徐进是最保险的途径。
　　谢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猛地心间一亮，想着怎么才想到呢，学专业人士叠什么罗汉搭什么人梯啊，转而冲缝隙喊道：“夏元勖，你还在上面吗？”
　　喊了几声，听见夏元勖由远及近的大喊：“姐，我在上面！你有办法了吗？”
　　“上面还是就你一人吗？”
　　“就我一人！半天没个鬼影子经过！姐，要不我报消防求助吧！”
　　“不用不用，上次的登山绳我记得你回收回来了，带着吗？”
　　“带着呢！上次多亏了它，必须带着！”
　　“好，你把绳放下来！”
　　严一楠在一旁听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喊话，费解道：“谢缘，你这想法一个接一个，你到底想干什么？”
　　绳索垂至面前，谢缘一言不发，把绳子紧紧系在腰上，打了个不伦不类的死结，看得出她是现学了几种打结方法，可惜现卖失败，索性将错就错，拉了拉绳子，叫道：“我绑好了，你拉拉看，能拉得动我吗？”
　　夏元勖刚还清脆爽快的回应声明显变了调，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鹅：“姐，你、你让我一个人把你拉上来？”
　　之前在有受力墙体辅助的情况下，一边谢缘那头蹬脚攀爬，一边他这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拽，好容易把她从穴底弄上地面，痛苦程度就已经大大超出了夏元勖所能想象的范畴，虽然谢缘体重比同龄人轻很多，虽然最后成功救出人来，但想起那十几分钟的煎熬和如履薄冰的心惊胆战，夏元勖依旧心有余悸。
　　现在居然要悬空拉人，而且这条缝还那么窄，这也太地狱模式了吧。
　　他就是个普通工科男的身板，既没大块肌肉，又没爆发力，说得不好听点，谢缘有血楔保命，他可没有，一个用力不对，手臂脱臼或骨折那都是轻的。
　　苦逼的是，夏元勖把缥缈的希望都寄托在谢缘身上，只能照办，心里安慰自己，废了就废了吧，反正是一复制品，谢缘活下来完成计划就行了。
　　于是他怀着悲壮的心情，承受着小小年纪不该承受的磨砺，调整好姿势，深吸一口气，上手拽谢缘，立刻手心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擦痛，两只手臂活似要被从肩上扯下来一般。
　　果不其然，吸饱了水的谢缘重得堪比大象，根本拉不动。
　　夏元勖大叫一声，脸涨得通红，能感觉到体内肾上腺素狂飙，但……还是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