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41、第五十九章（6）

　　一直到下午5点所有课毕，北楼最西面这间阶梯教室内，再没来过第三人，天色渐晚，开了一整天的白炽灯，似乎也有了点疲态，光线呆板，窗外是暮霭沉沉，窗内则一片死寂。
　　夏元勖终于如愿以偿，过手字帖，他倒坦诚直白，对着字帖直接自报家门。那字帖居然不排斥他，双方居然相谈甚欢。唯一不顺心的是，字帖回应的速度过于缓慢，导致时间浪费太多，那么快就天黑了。不知道入夜后，会不会有想自习的学生摸过来。
　　那字帖大概破罐子破摔了，在言词中丝毫不忌讳，完全不管谢缘有没有在场，反正百无禁忌，半点不掩饰了。
　　而夏元勖急于想知道现实中自己的动向，有没有什么可喜的进展，全情投入之下，压根顾不上一旁的谢缘。管她看不看呢，看了也不碍事，一介受困的灵魂是不成气候的。
　　他和字帖套着近乎，不多久，竟突发奇想，欲拜托字帖让他和现实里的夏元勖对上话。
　　只见字帖回道：“可是可以，但你必须先帮谢缘把祷生阵开了。”
　　夏元勖很纳闷：“为什么要新开一个？有意义吗？”
　　以他自觉粗浅的理解，在仙腹里除了灵魂和血楔，其他都是假的，仙腹里新造另一个仙腹，那不就跟在纸糊的地基上造钢筋水泥房一个意思吗——荒谬极了。
　　字帖说：“没有意义就是意义。谢缘应该就在你边上吧，你告诉她，沉浸在愤怒和悲伤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始终要向前看，她如果因为记恨而不去开祷生阵，那她失去的就不止赵欣了。”
　　夏元勖才念完这段话，还来不及看向谢缘，后者就颤抖着声音说：“你问问他，一个死人，一个死人还怕什么失去不失去的！要我配合可以，让他把我改变的人的命运全替换了，我要求一视同仁！他自己不心疼自己一辈子残疾，我心疼！……别人不心疼他们，我心疼……”
　　一番话咬牙切齿地说下来，其中拼命压抑着的崩溃已经呼之欲出，夏元勖迟疑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涕泪洗面的谢缘。她刚刚听完祷生阵的“前世今生”时，还不是这么个失态样子，把字帖递给他时，也平静得像听了一个开放结局的童话故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一瞬间没控制住自己，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夏元勖这才意识过来，谢缘从夏澜地方接收到的信息，与真相相去甚远。他可能闯祸了，以后遇到夏澜，可能会被她飞掉脑袋。
　　“姐姐，你……”他回过神，摸了摸口袋，没找到一张纸巾，“你别哭啊，我知道自己是复制品是虚像的时候，都没哭。”
　　谢缘捂住脸深深呼吸，几声呜咽从指缝中溢出，但很快，她放下手，红着眼狠狠瞪他：“你在现实里是活着的，我是死掉的，我被人杀了祭阵呢！能一样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还能喊出话来，她真是长进了，一路走来的各种打击没白挨。骨骼一次次受伤会增生变厚，心壁大概也是一样吧。
　　夏元勖一噎，脸色莫名青了，脱口而出道：“一样，我现实里也快死了。”说完，他浑身像过了交流电，懊恼地扭开头。
　　谢缘擦掉眼泪，愣了会儿，似有所悟：“所以你才急着到处找夏澜。你问我要字帖，就是想问问现实里几年后的自己有没有找到自救方法吧。”
　　夏元勖懊恼得简直想缝上自己的嘴，但转念一想，谢缘都是已死之人了，她如果真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扛不住压力老实交代了，也不打紧的。
　　谢缘见他不吱声，趁他不注意抢回字帖，背到身后：“我变卦了，我还有第四个条件，你得先说你怎么就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快死了。”
　　夏元勖为难地说：“姐，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明白，你心里接受不了，但是也别拿我出气啊。”
　　谢缘挺胸抬头，说：“我接受得了，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但是我被骗了这么久，字帖骗我，夏澜也骗我，苏……”她顿了一顿，心中还是有所保留，不信苏慎也在骗她，她宁愿相信是夏澜连同苏慎一起骗了，甚至，她也肯相信，夏澜在明知她最反感被骗的前提下，仍然决定骗她，是受了那个程养仙的怂恿，“我在那里猜来猜去，到头来猜了个笑话，我不甘心，不光是你，等下我也要逼字帖把话都说清楚。”
　　夏元勖无奈，犹豫了良久：“我……”
　　“别婆婆妈妈的！”谢缘道，“字帖你还要不要？不要我走了。”
　　夏元勖忙拦住她，年纪不大，露出的表情竟然像极了一个面对淘气女儿束手无策的老父亲，看得谢缘心惊肉跳，暗想自己这是有多缺爱啊。
　　“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但是……”他说着说着，又“卡壳”了。
　　谢缘急道：“但是什么啊？”
　　夏元勖实在觉得难以启齿，尤其在谢缘已经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姐，你答应我，听完后别激动，别再冒出第五个条件。”
　　“都答应。”
　　“好，姐姐，我说了啊。”
　　“快说！”
　　“在你之前，差不多是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吧，曾经有过一次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