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34、第五十八章（5）

　　看苏慎脱下实验服，谢缘自觉起身让位，苏慎把银耳汤递给她：“你帮我喝了吧，有点凉了，那边的柜子里藏着一台微波炉，可以热一下。”
　　谢缘摇头道：“你自己喝吧，我感觉你今天是睡不成了，省得饿。”
　　苏慎走到进门处，关了一半的灯，顺手打开空调，接着从门后拉出一张折叠床，在光线最暗的过道上展开铺平，道：“我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实验室，房间里就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那张折叠床长得很结实，不是那种绷张牛津布就能躺人的，是带硬板和海绵的，舒适度应该不赖，谢缘从袋子里抽出羽绒被，往床上一丢，舒舒服服地坐下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胆子还没那么小。”
　　苏慎端着银耳汤，用微波炉中火热了一小会儿，放到离谢缘最近的一把椅子上：“都喝光啊，别浪费。我不喜欢吃甜品，你就当帮我个忙。”
　　谢缘只好答应，苏慎弄了干净的勺子和水杯给她，告诉她饮水机的位置，又寻来一个枕头，怕她嫌弃是他用过的，特意剥下外罩，翻个面再套上，捣鼓来捣鼓去，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似的，尽量周全地让她在陌生环境里过得自在点。
　　谢缘喝着银耳汤，安静地看他忙来忙去，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最后，她忍不住笑道：“好啦苏慎，我又不是在这里筑窝了，不用那么细致。”
　　苏慎一脚把某个邋遢鬼的实验室专用布鞋踢到桌子底下，说：“这还叫细致啊，你是过得有多粗糙。等下我忙起来就管不上你了啊，不知道珍惜。”
　　“珍惜，珍惜，我肯定珍惜。”谢缘咬了一口红枣，觉得这枣子甜得发齁，改天要问问是哪里买的，转眼见苏慎提起一台小太阳，“哎哎，有空调了，够暖了够暖了。”
　　苏慎放下小太阳，面露询问：“确定？别睡到半夜冷醒了啊，这里的空调时灵时不灵的。”
　　谢缘拍拍自己的羽绒被：“我都怕自己热醒。”她爬起身，扶着他的肩来到电脑前，按着他坐下，“请你收起你的强迫症，好好干活，早干完早休息。”
　　苏慎注意到桌子上有个眼熟的东西，正是谢缘那本字帖：“又收到预言了？”
　　谢缘伸手拿字帖：“没有。但是怕以防万一。”
　　“我倒是忘记问了，”苏慎转身，手臂搁在椅背上，好奇地问她，“前面那几天，字帖有什么异常吗？”
　　谢缘皱眉道：“没有异常。都没来问我为什么赵……”她本能地停顿了一下，可怕苏慎担心，忙悄悄调整呼吸，继续说道，“就是总来问我有没有跟你断绝往来。”
　　后半句自然是她编的。自从那次万伊琳的事结束后（烦心事接踵而至，谢缘根本没心思关注后续如何了），字帖似乎变得越来越不上心，以前是它追着谢缘问东问西，现在三两天才诈尸一次，像是对从谢缘嘴里挖细节信息这事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像是对过去发展成什么样了完全不在乎一般，像是……目的已经达成，到了过河拆桥的时候了一般。
　　假如这个人是严一楠，他怎么可能坐得住，沉得住气？
　　也许……谢缘打了个冷战，也许他已经在打算，打算痛定思痛，放弃她这条时间线，另启一条新的，而这个世界就任它自生自灭了。
　　再也许，他历经数次失败，数次功亏一篑，终于发现了一个既定的事实，能令人瞬间丧失斗志的现实——过去是改变不了的，他想救的人，最终还是难逃命运。
　　这个猜想自她之前的担忧里脱胎抽条，却仿佛越来越有实形，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心又钻痛起来，无数次在脑海里疾掠过的人脸，又有浮现出来的趋势，谢缘忙睁大眼，把所有注意力转移到字帖上，同时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当着苏慎的面，把字帖拧成麻花。
　　她偷偷觑苏慎的神色，后者应该被她的话吸引了全副注意，也没难缠得追问什么，而是反感地牵动了下嘴角：“还不死心啊，他说我坏话没？”
　　谢缘道：“说了好多呢，要不是我头脑清醒，换个人来，肯定要对你有阴影了。”
　　苏慎啼笑皆非，龇牙道：“你把字帖给我，我跟它掰扯掰扯。”
　　“逗你的，”谢缘眼角带笑，朝他小幅度地挥挥手掌，“干活干活。”
　　苏慎笑吟吟地转过身去，一面很欠扁地说道：“谅他也不敢。缘缘，假使他再来胡说八道，你可一定要坚定立场，一律用你最拿手的‘呵呵’两字堵他。”
　　谢缘听得满头黑线：“我什么时候最拿手呵呵人了。”
　　“那就‘嗯’吧，这个‘嗯’字你用得也很精髓，既能四两拨千斤，又能让他摸不透你的想法，多用用。”
　　“我什么时候……祝你实验成功！”
　　“一定不负所望。媳妇放心！”
　　谢缘又好气又好笑，怒喝完最后一点汤水，跑去把碗勺洗了，回来时，房间内静得只剩下敲键盘的密集的声音，遂小心翼翼坐回床上，看着他背影出了会儿神，完了才有心思打量这间高等学府的数据处理室。
　　一如所有的类似的房间。唯一的区别，只是有没有某一个人。
　　这个人，让再千篇一律的地方，让再平凡不足道的地方，都变得无与伦比。
　　谢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