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1、第七章（1）

　　“嗯，下次，下次一定，地点你来选。嗯，嗯，回聊，拜拜。”
　　动车驶过一个接一个隧道，窗外景象在阳光和黑暗间频繁地切换着，谢缘掐了电话，盯着通话记录里赵欣的名字，无奈地抚了抚额角。
　　她琢磨着，该如何跟坐在左手边新认识的女生继续刚才的话题，后者倒难得地先开口了：“男朋友？”
　　谢缘笑道：“单身狗一枚，男朋友可能还在娘胎。”
　　女生也笑了，白皙的皮肤映着漆黑的瞳眸，即使是唇畔浅浅的一弯，笑意也似乎浓郁得化不开，惹得谢缘心里又是一阵赞叹。美人都是趋同的，谢缘瞧着她，赏心悦目之余，竟越瞧越是面善。
　　“同是单身狗，”女生说。
　　谢缘的赞叹立刻变成了不解：“怎么会，你那么漂亮的。”
　　女生连忙摆手：“我这样的只能算一般。”
　　谢缘失笑：“你都叫一般，那我岂不是需要换头。”
　　女生道：“你长得挺好看的啊，要是再化化妆就更OK啦。”
　　“化化妆这三个字才是重点吧。”
　　窗外一亮，女生的注意力瞬间被山间田埂辽阔的景色吸引，身体微微前倾，忽然有点激动地指了指某处：“快看，水牛！”一面举起手机摆弄两下，欲要抓拍，可惜动车速度太快，等她持稳手机，已再度身处隧道了。
　　谢缘问道：“我网上预订了肇林镇上的民宿，你呢？说不定咱俩住同一家呢。”
　　女生道：“有可能，你订了哪家？”
　　“肇林小院，我挑了好久，这家评分虽然不是最高，但感觉性价比不错。”
　　“怎么这么巧，我也订的这家！”女生惊讶。
　　谢缘也是一脸惊喜，趁热打铁道：“那咱俩正好可以结个伴啊，我现在想想，一个人玩是怪孤单的，今天要是没认识你，没准到那边一小时我就打退堂鼓回去了。”
　　那女生很是为难，抬手轻轻将鬓发拨到耳后：“你一开始，为什么决定一个人来旅游？”
　　谢缘膝上盖着脱下来的羽绒服，觉着身上的羊绒衫也该换，车里实在有点热，额上发根都冒虚汗了。
　　为了和这女生攀上话，为了不让对话气氛陷入尴尬，她卖力地把自己伪饰成一个个性飞扬、自来熟的人，卖力制造话头编造理由，但又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年终冲业绩的骗子，于是短短几句“交锋”简直能榨干她。
　　她听见自己违心地说：“我是个冲动派，前两天公众号上看到推文，写肇林山下荒弃的水坡村多么多么意境了得，我就坐不住了，刚好放寒假嘛，过年也还早，就想赶紧来玩玩。给你看啊，那个配图美呆了！”说着，就要打开手机。
　　女生阻止道：“我差不多把网上的图片都浏览过了。”
　　谢缘无视发麻的脸皮，很自然地放下手机：“我这回决定太仓促，朋友都有安排了没法陪我，我自己就火急火燎买了票订了酒店，反正近嘛，心想玩个一天没问题。”
　　女生笑了笑，说道：“那你是有点冲动。别人来肇林都是冲着日出来的。”
　　“哎！希望没被照片骗了。那你呢？”
　　“我啊，我主要是去拍照的。”
　　“你喜欢摄影吗？”
　　“嗯，我一向比较喜欢摄影那些的，刚巧这个古村落很合眼缘，加上它背靠的肇林山也挺有典故，就过去看看了。”女生顿了顿，慢慢强调道，“所以觉得一个人的话，比较有取景的灵感。”
　　“大佬啊！”谢缘眨着钦佩的星星眼，“要不这样，咱俩吃饭啊，回旅店啊什么的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其他时候我不打扰你，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在附近逛逛，反正那地方也不大，肇林山开发出来的范围也挺有限的，我有办法来跟你汇合。”
　　女生大概有点后悔和谢缘交换了那么多信息：“这……这恐怕不太好意思吧，我吃饭可能随便吃点，面包就牛奶打发也没准。”
　　谢缘浑不在乎的样子：“没事没事，按照你的节奏来。”她嘿嘿讪笑，“不瞒你说，我可能是有点怂了。”
　　女生显然不习惯拒绝，便说道：“好……吧，结个伴也好，安全点。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精疲力竭的谢缘暗暗松了口气：“我叫谢缘，交大读大三。”
　　“我是理工大四，和你一个城东一个城西。”
　　“哇，你比我大？”
　　“那不一定，你几岁？”
　　“23岁了，啊不是不是，周岁才22。”
　　“那我跟你同年的。”
　　“纳尼？我好亏！啊差点忘了，电话我留个给你。顺便加下微信吧。”谢缘头皮发麻，身子几乎没抖起来，浮夸，太浮夸了。
　　女生说：“你报号码吧，我打给你。”
　　“好。”
　　手机震了几下，谢缘点开陌生号码的添加页面，只听女生悦耳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林茵，绿草如茵的茵。”
　　谢缘存完联系人，顿时了了桩心事，随口夸了几句对方的名字，一边浑身松软地靠回靠背上。借着操作手机，她的话跟浇了水的篝火，很快熄得无影无踪。两个人重新陷入刚上火车入座时的沉默状态，仿佛上一秒你一言我一句的熟稔场景只是幻觉。
　　林茵倒没往别处想，看谢缘一副全身心扎进手机里的专注样子，心中了然：社交达人嘛，聊天“业务”缠身，顾了这边忘了那边，时常热络时常冷落，那都是常态。她反而高兴谢缘能暂时把她“忘”了，能得片刻清净。
　　谢缘装模作样了半天，偷觑邻座，发现林茵歪着头陷在U形枕上，合眼养神，便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才对啊，她们俩之间本该就是这个氛围。谢缘悄悄按了按手边的小背包，手底下的位置，正是那本字帖。
　　四年前的寒假，当日在小区门口喊她名字的何梦英，不是从小区内跑来追她的，而是踩着高跟鞋，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从小区外慢悠悠走进来的。她同一脸震惊的女儿说，正月里要出国旅游不来拜年了，今天提前把礼送来，顺便下午带女儿去外面玩一圈，联络下母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