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86、第三十四章（1）

　　奔二的年轻人最拿得出手吹嘘的东西，身体算一样，记性也算一样。何洋就盯着女生的身影看了几秒，为什么感到眼熟的原因便找着了。
　　这不是最近本地论坛上被传得很厉害的丑闻主角吗？什么当小三抢人男朋友，什么居心叵测试图给原配泼浓酸未遂，却没得到该有的惩罚，只是被行拘三天，学校通报处分，就算罚过了，什么脚踏四船，还坑蒙拐骗……总之要多狗血就多狗血，喊何洋共赏奇葩的好友还义愤填膺，噼里啪啦地评论此女多么多么下贱不要脸。后来随着截图证据越放越多，一直被动接收着最新进展的何洋觉得有些过于真了，换句话说，不像生活，更像加工的拼接怪。
　　对了，所谓劈腿男的正牌女朋友，念的就是传媒大学。这不就都吻合上了吗？
　　何洋一边跟上去，一边在闺蜜群发信息，得到了罕见一致的怂恿：现场吃瓜的好机会，不吃那是暴殄天物啊！
　　见没人反对，她反而犹豫了，心里直呼后悔，不经大脑就手快发群里，搞得自己相当被动。这架势一看就来者不善，被人把真名、长相、联系方式在网上那么一挂，声名扫地不说，收到的谩骂恐吓都可以垒一座泰山出来了，正常生活毁于一旦，换谁不和人拼命？
　　她对吃瓜没那么钟爱，甚至对那些胡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自诩看得透透的，常常老神在在地看朋友们两眼放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嚼陌生人的八卦，自己在一旁嗤之以鼻。但她架不住群里激动得翻天的“姐妹情深”，心想这也不失为一个佐证自己怀疑的良机。
　　何洋跟着田苓，一路来到校园内的人工湖旁，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后现代风格的亭子凌于水面，左侧栽植的芦苇如鹅毛一般，含蓄而朦胧。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也是个女生，看上去弱质芊芊，体格和田苓比，中间能排下个何洋。
　　不得不说，这女生胆子够肥，敢单独赴约。
　　亭子很小，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人先在里头了，就不会有谁不识相，非挤一起去。所以这个亭子是个晨读背诵的绝佳去处。而放在眼下，便不必怕路人误入，把谈话听去了。
　　何洋看着田苓走进亭子，一时不敢靠太近，环顾四周，似乎也没合适的掩蔽物，便想着打退堂鼓。
　　刚转身走出几步，她鬼使神差地往湖边瞄了眼，发现亭子边设了把铁艺椅子，芦苇作掩，人如果一早就在那儿，不出声不乱动，亭子里的人很难发现。至于听不听得见亭子里叽叽咕咕的唇枪舌剑，就不得而知了。
　　她决定试一试。如果被发现了，天意如此；如果没被发现，还是天意如此。
　　事实证明，天意偏宠她。她既不猫腰，也不蹑手蹑脚，塞上耳机佯装一个路人来到湖边，原打算被发现的话就虚晃一枪，假装掉头，实则矮身缩到椅子上。结果亭子里的人一个赛一个脸黑，身处气压盆地，根本没往她这边留意。那两个女生不仅没空旁顾，连说话音量都没刻意控制，好像并不在意被人听去。何洋的装模作样算是白做了。
　　“朱巧兮和柯远呢？”田苓语气不善，很不客气地问道。
　　另一个女生道：“我代她们来跟你协商，事情由我而起，我出面最合适。”她语调缓慢，却不像是她本身说话的习惯，而是花了很大力气迫使自己这么说话。
　　何洋感到奇怪，光听这两句对话，似乎田苓是占理的那一方，可细品那女生的语气表情，又似乎该颠倒过来，是那女生受的委屈更大。
　　田苓怪笑一声：“跟你什么关系啊，陈宁宁？我被拘留被处分，不是你做的判决，朱巧兮、柯远她们搞网暴，你也不、知、情，你清清白白，无辜委屈，我不知道你跟我有什么好协商的。”她冷嘲热讽地说着，忽地想起一事，笑道，“你就不怕我不是空手来的吗？”
　　那被叫做陈宁宁的女生气得一怔。照对方这种说话方式，她有点怀疑自己会过早到达忍耐的极限。她的极限并不高，她从小到大忍气吞声的次数，令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根本没破过零。
　　哦，破过零的，她也死乞白赖求过人的。那滋味倒没有想象中的死去活来。
　　“你不是那种人，”她白着脸，咬牙说道，“不然你早就跟警察承认，你拿硫酸的真正目的。”
　　田苓捂住眼睛，微微垂下头，低低笑了一会儿，随后反手一抚，捋开碍事的头发：“说到这个，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模样，仗着两个男的帮你，歇斯底里，恨不得也拿硫酸泼我呢吧，结果你现在站在这里，乖乖巧巧说着跟我协商，哈哈，既然你可以做到违背本性，那我也可以做到啊。”
　　她的确做得到。而她本来是做不到的。
　　预谋毁陈宁宁容的时候，她被嫉妒烧昏了头脑，没设想过前途尽毁是怎样一种绝望，所以东窗事发后，她才那么地惊愕而畏惧于即将到来的毁灭，才无比后悔先前的轻率冲动，才避重就轻，以期为自己逃避一些罪责。
　　这种恐惧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照道理，她从此往后该吸取教训，夹着尾巴做人，可一场肆虐于网络的鞭挞诋毁彻底撕碎了这份恐惧——最恐惧的既已成真，还有什么好怕的？
　　要死便一起死吧。
　　不过，田苓这次学乖了，这次可以正正当当地发泄愤怒，犯错是要受罚的，谁都别想例外。
　　陈宁宁逼上一步：“那你报复吧，随便你怎么报复。”她心一横，竟动手去翻田苓的包，“你带了什么东西，刀还是开水，干脆我自己来，不会害你吃官司。”
　　“瞎翻什么啊，你站开点，别凑我那么近！”田苓用力推开她，“你今天约我过来，就是给我表演苦肉计啊？”
　　陈宁宁嘴唇发抖，眼底浮起一层水汽，心下又气又急：“田苓，你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邵舒乐说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你……”
　　“这就开始发好人卡了？”田苓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我就是平常太好说话了，太迁就别人，才给邵舒乐也好谁谁谁也罢，留个烂好人大善人的破印象，都以为我不会生气不会难过呐，都以为我逆来顺受上瘾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