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66、第三十章（5）

　　电话又来了，她面无表情地，狠狠地擦去腮旁如洗的眼泪，盯着拒接的红键，盯得两眼发疼。
　　苏慎啊……
　　她心想：你让我怎么有脸接这些电话，当初听你的话，跟着去听讲座该多好啊。

　　科大的特色食堂里人声鼎沸，正是晚饭的点，人多，菜色也多。尹荣给自己物色了两大盘小龙虾，边剥壳吮指，边翘着没粘上汤汁的小拇指，冲被第N次拿起放下的分外落寞的手机问道：“干嘛啊，得罪人了啊？”
　　苏慎没心思吃满桌的美食，一盘凉拌蕨菜因离得最近，被他心不在焉之下，一筷子一筷子夹得空了大半。
　　尹荣觉得扫兴，中指弯曲，指节在防火板材质的桌面上敲了敲：“我说苏慎，赞助还想不想拉了？坐你跟前是一大活人，没人理很寂寞的！”
　　“嗯？哦，小龙虾不够吗？不够再去买，说了今天我做东。”苏慎又是一筷子蕨菜杵嘴里，牛头不对马嘴地道，然后，仿佛那筷子头比蕨菜更有滋味，叼在嘴里不舍得移开。
　　尹荣连剥了十来只晶莹白胖的虾身，估摸着数量够了，便一股脑儿倒进口中大嚼特嚼，直嚼得口舌生津，心满意足，不枉他毕业多年还对这麻辣滋味心心念念，午夜梦回终不忘。
　　“你妈没教过你筷子别没事杵嘴里吗？要是有人从背后跟你打招呼，稍微热情点的，你这小脑也得捅个对穿。”他伸出油乎乎的手，为了避免四处沾染而半握起，按上苏慎攥筷子的手，稍稍使了点力气，让那筷子尖离开他唇边，“要真有事，你先走，让我自己吃个痛快。”
　　都这么说了，苏慎的魂才勉强回来三分之一，只听他说道：“算了，是我自己拎不清，不打了，看到了总会回。”嘴上说着算了，语气却做不了假，忧心忡忡，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心的。
　　尹荣开了罐啤酒，咕咚咕咚给自己满上，也“大方”地给苏慎倒了小半碗：“你这人啥都好，啥都靠谱，就一点拖你后腿，我以前就跟你指出过，太讲情，广义的啊，亲情，友情，爱情，什么什么情，别看你嘴巴上不算吃亏，但真计较起来，谁都能骑你头上。比方说虽然你三番五次拒绝我的橄榄枝，可我心里门清的，看我屡屡失望而归，你肯定自己就蛮不好受的……吧……”见苏慎眼皮抽了一下，他“哈哈”干笑两声，“但是小苏啊……”
　　“哎哎，少倚老卖老叫我小苏，我这两天听到这个称呼就串台。”苏慎支着额头，摇头失笑道。
　　“串什么台？”
　　“说你的。”
　　“好好，苏慎，我跟你说啊，你这感性的脾气，等出社会了能改就改吧，你看中长久的，呃，可持续的东西，别人看中短期利益，有利可谋粘得紧紧的，无利可图则一拍两散，各自奔前程，听上去冷冰冰的，可这再正常不过了，朋友，夫妻，亲戚，什么关系都能往上套用。”
　　“你怎么喝了酒就啰嗦，啰嗦来啰嗦去又是这老三样。听出茧了，下一个。”
　　“啧，你听我说完！”
　　“那你说，尽情说，我听着。”
　　尹荣呷了一口酒：“说哪儿了……噢对，那尤其是没血缘关系，就因为荷尔蒙凑一块的男女，时间久了，说白了也是利益共同体，大家彼此平等，没谁欠谁的，你看你打这个小姑娘的电话，多少遍了，人不接就是不接，要是故意的，你不得自己长点气性，非这么匍匐姿态？给过面子了，爱要不要，得让她反过来哄你啊！她不来哄你，你就要自己琢磨了，她这么不看重你的利益，你还有必要跟她绑一起吗，而且一绑就，就短则半生，长则到死——苏慎，你认真的啊？真认她当女朋友了？定了？”
　　尹荣小龙虾配酒，趁苏慎着急打电话的时候，喝了挺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都开始大舌头了。
　　苏慎大着胆子喝了两口啤酒，苦闷地叹道：“这还能假。”看他这样，尹荣一大段声情并茂的劝诫，多半只听着了最后一句。
　　“你哪惹毛她了？”
　　“没有的事。下午你也听见她说话了，不像生气的样子吧？”
　　尹荣此时已经没心情，也没好意思再吐槽了，眯起眼，呵呵发笑道：“那你真要吃一堑长一智了，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不会有什么事的，啥事没有就这样夺命连环call，一来显得你轴，二来，还是显得你轴，唔，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廉价！你打她室友电话问过没？说不定她回了趟寝室，跟室友出门吃饭手机落下了，这种不是常有的嘛。”
　　苏慎无精打采地说：“没她室友电话。”
　　尹荣一脸人生导师的悲悯，唠叨着：“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屋子倒了。哎，我就纳闷啊，我好奇问问你，至于一个电话不接，你就像上发条一样一直不停地打吗？我真奇了怪了……”
　　“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就不打了。”
　　“不知道……行，手机！手机给我，先暂存我这里，这页揭过揭过，再前面我们说到哪里了，我想想……噢，噢，你们那个篮球比赛的赞助，我给你搞定，前提是，今天不谈女人，不提什么电话，这顿饭你给我吃得开心点。敢皱一下眉试试？”
　　苏慎一把按住了手机，没让尹荣给夺走：“手机还是放这里，我不碰它，这顿饭不吃完，我就不碰它，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