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64、第三十章（3）

　　“你前面说，我不想做的，你偏想做。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想做的，你就铁定不去做？”
　　尹殊摊手道：“对啊，没错，跟你一样，我觉得晦气。”
　　谢缘眉头一松，大拇指朝肩后的书店门指了指，立刻道：“对啊，”她用尹殊的语气，用得活灵活现，让人一听就不自主地冒火，“我想排签名。我想做的事，你也想做，你不觉得你很像一只跟屁虫吗？连这都学我样啊，你不恶心吗？”
　　“你狗急跳墙的样子真可笑。”
　　“你自卑又打脸的样子也不遑多让。”
　　啪。
　　一巴掌清脆地落在谢缘脸上。
　　谢缘直感觉头脑嗡了一声，然后由发丝到脚底，所有本属于她的皮肉都没了知觉。排在她前方的人纷纷投来目光，排在她后方的和站左右空地上凑热闹的，亦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齐引颈张望，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尹殊横眉竖眼，似乎认为还不够惹眼，指着谢缘鼻子骂道：“你他妈别以为女人就能横着走，我他妈最看不惯你这种女的，嘴欠找打！”
　　关于挨巴掌这事，谢缘可以说是有一定发言权的。曾经有一次，比这折辱多了，她依旧咬牙挺了过来，所以这算什么呢？被人当猴儿一样围观又怎么样呢？尹殊是混哪种场子出身的人，她不是不知道，出言不逊会招来什么样的反扑，她不该感到一丝一毫的稀罕。
　　谢缘强忍住泪，不断给自己打气，总算没耽误多少时间，便拾回了知觉，除了四肢有迟缓之感，如同冷冻过的肉才刚解冻，不甚灵活，其余都还顶用。
　　非议充耳不闻，指点视若未睹，她昂起火辣辣的脸，直视尹殊：“恼羞成怒了是吗？行啊，你爱当跟屁虫就当，我不再多说什么。你可以再扇我两耳光，不妨碍我认为你就是个跟屁虫。但是你配吗？智商，经历，性格，你哪样配？”
　　尹殊倒抽冷气，几近七窍生烟，一边冷笑着不停往脑后捋头发，一边像发了多动症，左两步右两步地踱，最后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举着手臂又想上前抽她，被一看不对、连忙赶过来的工作人员劝住。
　　“行，你等着！”他越过工作人员阻拦的手，大声放狠话。
　　谢缘转过身，对他这句“经典”的威胁斗狠的套话不作任何回应，看上去像是想息事宁人。
　　尹殊也以为她怯了：“我不进去，我就在这儿等着，现在他妈知道怕了，晚了啊我告诉你！你妈没教过你礼貌，哥不介意教你，欠抽呢不是，痛了才老实，真犯贱！”
　　不堪入耳的话不断从他嘴里蹦出来，仿佛逮着一只出气筒死命地将一切弱小无能的情绪宣诸于口，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这段时日，他从一个有排面的“尹哥”，变成一个要技能没技能、要底气没底气的鄙视链底层打工仔，从被义气大过天的小年轻们前呼后拥奉为前辈，到被哪怕是个按部就班升学就业的书呆子都能轻易歧视，心理上接受不了，思想上认命妥协不了，每个毛孔都敏感得不像话。
　　无缘无故就和谢缘对着干，便是上述症状的典型表现之一。凭什么要顺着她的意，凭什么顺一个仅仅是会读书就拥有优越感的普通女生的意？
　　另一头，谢缘顶着四面八方异样的眼光，挺着背脊，站得笔直。她不能一一瞪退不友善的打量，但瞪得排前面那个男生再不敢回头偷看，还是力所能及的。可怜那男生即便回过头去有一会儿了，仍觉得如芒在背，浑身冷飕飕的。
　　尹殊骂骂咧咧地走开后，人群渐渐恢复了原样，细小的激动在人与人之间蔓延开来，很快将方才的龃龉不快驱散一净。没人再花心思注意本就不起眼的谢缘，随着活动开始时间的临近，人越来越多，现场气氛高涨。
　　到点后，人群中起了一些小骚动，似乎是有人瞥见了画家的身影，谢缘紧张地捏紧了拳头。进场时每一次轻微碰撞和推搡，其实放平时根本不值一提，却次次都精准触动谢缘高度紧绷的神经。
　　强烈的迷茫，和某种诡异扭曲的期待，令她根本听不清主持人透过话筒隆隆作响的台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队伍一点一点地缩短。书店吊顶的灯犹如一只只眼睛，精光四射，冷漠垂视。
　　“上瘾了？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这句质问猛地袭上心头，谢缘不由一愣。
　　而事情便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有人猝然高喊了一声：“快跑啊！”嗓门之大，竟压过了现场那老爷音箱。
　　紧接着，另一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提前坐实了某种不及在各人心中凝聚成形的阴影。
　　谢缘前一刻还看到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没采取什么举动，后一刻，也就是惨叫一起，便似电视机花屏，画面骤然大乱，室内所有人都尖叫着夺路狂奔，无论方向对不对，能不能跑到出口，这都不影响一门心思逃跑的疯狂。
　　恐慌迅速扩散，并剥夺了每个人的理智，谢缘也跟着跑，一旦稍作停留，就有被挤倒的巨大风险。她隐约感到手上有什么东西被挤脱了，下意识低头去看，慌乱之下，只瞥到一抹粉色。
　　这抹粉色完整出现在视野中的时间不足一瞬，数只脚便从其上踏了过去。其中一只脚的主人没那么好运，踩中了粉色袋子中的东西，那东西有着滚木的形状，溜脚。而这一脚本就张皇，一溜之下，重心失衡，整个人前扑摔倒，恰好将正前方还没跑出距他一人之远的小姑娘重重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