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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二十八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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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苒啊……
谢缘一层层码好被褥和靠垫,以靠得舒服些。天花板正中并列的两盏日光灯亮得刺眼,她抬手揉眼,手机没拿稳,直直砸在了颧骨上。
疼是疼的,幸亏砸脸上了,没砸在床铺的栏杆上或者摔下床,不然她得心疼死,新手机呢。
她揉着颧骨,连连倒吸气,疼得泪水直冒。过了会儿,她方觉得好些,便愤愤转过身,把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刚想哪儿了?噢,董苒。
念高中那会儿,董苒和张雯走得近,那么张雯的前男友之一许敬,她一定不会陌生,许敬的狐朋狗友,她或许也接触过。
说起董苒,她是第一个让谢缘认识到世事缘分这玩意儿厉害之处的人。想当初,谢缘与张雯为首的小团体撕破脸皮,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按说有生之年,绝对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地来往,更不可能冰释前嫌再当朋友。
可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记得大一下学期结束后的暑假,谢缘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董苒打来的,开口就问她借一万块。
也巧了,彼时的谢缘刚挨完何梦英的批,被扣了“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两顶大帽子,正是气昏了头的,听了董苒的请求,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等钱转出去后,她才后脑壳一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一个迷糊——董苒没说拿钱去干嘛,没说什么时候还,没说为什么肯拉下脸皮借到万年不联系的谢缘头上,甚至作为一个来借钱的,董苒的口吻一点不低三下四,甚至还有点高傲,仿佛能借给她钱是出借人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过大出谢缘意料的是,半个月不到,钱竟如数还了回来。自那以后,董苒就时不时会找谢缘聊上几句。谢缘对她的抵触全部来自于张雯的带累,没了张雯,谢缘想来想去,竟想不出她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地方,慢慢地,便这么朋友不似朋友地维持住了联系。
“满皓宇?谁啊?”
董苒在语音里如是说。
谢缘心里一沉,出师不利。但她不死心,认为是自己太急功近利,没点铺垫就提满皓宇的名字,不利于唤醒董苒的记忆,便退回一步,问道:“那许敬呢?”
“许敬……耳熟。哦,张雯那个男朋友。干嘛?”
“你以前跟他接触多吗?”
“一般吧,人帅的,胆子小小的。”
“他应该有不少朋友吧?”
“嗯,蛮吃得开的。哎不对,谢缘,你好端端打听他干嘛?”董苒的声音沉了下来。悠哉悠哉的二郎腿不翘了,指甲也不锉了,她芥末色的指甲尖在屏幕上一磕,点开了语音发起。
谢缘没接,打了行字回她:“现在不方便。”
“你别乱来噢,别去惹那些人。”董苒警告她。
“我才没那么空。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许敬那些朋友里,有个跟我长得挺像的女生?”
“跟你长得……嘶,这个女生我有印象,就因为跟你有几分相像,张雯看她不顺眼找她茬,差点没被她男朋友揍。”
“她叫什么名字?你能问到她现在住哪儿吗?”
董苒大奇:“干嘛?认亲戚?”
“啊,对啊,认亲戚。”
“……大名不晓得,就听别人叫她阿白。住的话,听说后来搬家了,搬到yang城市老城区——不清楚哪个yang,我地理小白,当年查过,现在早忘了。对了,我应该存过号码,就看导来导去有没有丢吧,你等等。”
跟董苒交流就这点舒泰,她懒得也不喜欢舔着脸去打破砂锅问到底,走程序似的问两句,问不出拉倒,省得对方费心费力诌出个借口。她这回算是给谢缘天大的面子了,多过问了几句不提,甚至还间杂了忠告。
“旧号码?”谢缘问她。
“嗯,看你运气了。”
董苒很快发过来一串数字,谢缘复制到通话界面,下有小字,显示的是兴陇市,谢缘自小生长的三线小城,打通的可能性无限小。
只是关于这女生新家所在的城市,连董苒都能说出个大概,尹殊却称“撇得干干净净”,可见他确是怂了。
怂便怂吧,他的话倒也并非毫无用处。他提到过“中部省会”四个字,音为yang,地处中部,又是省会,答案呼之欲出。是羊城。
谢缘搜索了一番,发现羊城市内称得上老城区的,也就两个区,面积都不大,如果那个阿白没有二次搬家,那找起来……一样要人命!
无声苦笑一下,谢缘手心无力地一翻,手机“咚”地滚在被褥没覆盖到的床板边缘,声音颇大。
“吓死我了,谢缘!”夏澜正焦头烂额,闻声不由抗议。
谢缘真是心情复杂,既为着只差一步之遥就能知道阿白住址却不得而沮丧,又因为夏澜的抓狂样而很想笑,便再也躺不住了,顺梯爬下床来,在柜子里寻摸半天,摸到一个皱巴巴的蜜柑。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另两个室友回来了。其中一个门开后第一句话便是:“洗了没洗了没?”
别看蜜柑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但味道还是上乘的,谢缘嚼着果肉,摇头道:“没洗。”
“还没洗?那我先洗啊,给过你俩机会了啊!夏澜,我去洗了啊?”
“洗你的吧。”夏澜闷闷道,“别吵老娘。”
“我还要洗衣服……”
“洗吧洗吧,你那桶衣服我估摸着都泡臭了。”
“我昨天泡的,不至于吧——唔,你这是在……哈哈,太阳西升了,夏澜你也有今天。”
“滚滚滚滚……”
等三人轮流洗漱完,谢缘书桌上的台钟指针走到了晚上9点。
最后一个洗完的谢缘刚把头发吹干,瞥到时间后,习惯性地从拉开抽屉,拿出了字帖。她在桌前坐下,百无聊赖地抚着字帖沿脊的折痕。眼下唯有“又爱又恨”四个字最能贴切形容她的心情。
仿佛被她的轻抚惊扰,字帖像一只拿翅膀盖着头颈好眠的鸟儿,陡然从梦中苏醒,抖擞羽翼,张开羽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