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46、第二十七章（5）

　　鉴于谢缘一上来就摊牌，夏澜准备好的一大堆话瞬间没了用武之地。谢缘无形中掌握了局面的主导权，简述经历，罗列疑点，共享目前的进展，一通滔滔不绝下来，夏澜只有点头的份。这里又有个玩味的细节，后者点头归点头，但并未表现出应有的震慑惊异，反而露出一种类似原来如此、果然这般的神情。
　　苏慎就等着谢缘话锋一转，犀利反问夏澜：难道不觉得滑稽，凭什么全盘都信？
　　然后再把话引到“为什么”上去，到时候他再从旁辅助，将钱立斌也撺掇得倒戈，不信夏澜不说漏嘴。
　　如果运气好，他们兴许能收获重要的新线索，挣破“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藩篱，转眼离真相仅剩一步之遥。
　　这边苏慎如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那边谢缘迟迟不问，仿佛并没察觉到夏澜的反常。等在西班牙菜餐厅坐定，她另起一灶，把嗓音压得更低，详细煲起了满皓宇的事，对夏澜的疑问堪称有问必答。苏慎越听越不对，这丫头什么时候走耿直路线了，再说下去，自己底牌亮得个精光，夏澜那儿依旧云遮雾绕，那还怎么玩！
　　放长线钓大鱼也不像，谢缘不是城府很深的人，弯弯绕绕一多，自己首先绕晕。
　　最后竟连夏澜都憋不住了：“谢缘，你就不生我的气？”
　　“生你什么气？”谢缘的纳闷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偷看你的东西啊，我不问自取，还没克制住，假装你跟字帖聊了好几句。我以为你会破口大骂，骂我坏事。”
　　“这换谁都会去翻，我理解。说心里话，就算是刚知道你看到字帖那会儿，我第一个念头都不是生气，而是该怎么跟你解释。”
　　“谢缘，做错事的是我，你不解释一点错没有。我今天也是厚着脸皮来堵你，师出无名的，我不抱什么期望。”
　　不料，钱立斌好死不死来了一句：“夏澜，那你发那个大吉啥意思？”他刚听完谢缘惊世骇俗的叙述，整个人罕见地没咋咋呼呼，各大感官还维持着难得的镇定。
　　顺利的话，三四天后他会回过味来的。
　　夏澜太阳穴一弹，难得面不改色：“给自己壮胆不行？这点悟性都没、有、吗，钱教授？”
　　钱立斌咳嗽着埋头吃饭。
　　谢缘微微一笑。同寝两载，她还不了解夏澜吗？夏澜的客套话听听就罢，塑料得很，去不得心里。
　　她也是有苦难言。
　　夏澜痴迷起一样东西，不掰开揉碎不能罢休，这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个中翘楚，就是天塌地陷，也岔不了她的神，相比较下，旁人的变扭反感简直不值一顾。更要命的是，她说话还直，打个比方，某日一泛泛之交的同学戴了顶绿色鸭舌帽，谁看了心里都会不由自主蹦出那个词，但别人不会说，她却绝对管不住那张嘴。
　　好好一个美女，可惜会说话。偏偏这个特色单独拎出来，尚且不碍事，一旦和前一个叠加，那伤害是成倍输出的。
　　夏澜在学校最喜欢和谢缘一块儿，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谢缘是个筐，再冗长再锋锐的话都能往里装。
　　一切太平的时候，谢缘无所谓夏澜的纠缠，哪怕周旋不过败下阵来也不可惜，但今时不比往昔，当她远远看到夏澜翘首以盼的身影，她就知道，不用浪费时间了。
　　失去了慢慢磨的心态，试都不必试。谢缘这两天的心脏玻璃化了，夏澜一着急，口不择言的，谢缘听了多半得抓狂，一抓狂，估计也跟着口不择言，谁都摁不住的那种，何必呢。
　　“我这些年别的长进没有，有一样长进不少。”她几不可察地叹气，说道。
　　夏澜愣道：“哪一样？”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苏慎心里一跳。这话听着就是一语双关，好个谢缘，是要不负所望切入正题了吗？
　　“什么意思？”夏澜不解。
　　谢缘说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不白告诉你实情，作为交换，你要出力帮忙找满皓宇藏身的暗道。”
　　“你捂了那么久的秘密，你就不怕……”
　　“苏慎说了，兴许不是多了两个风险，而是多了两个帮手。我一开始也顾虑重重，但现在想通了。没苏慎，我做不到很多事，同样的，接纳你们，我能做到更多的事。苏慎还说，风险与收益并存，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苏慎坐谢缘身边，一面留心听，一面夹起一只虾往嘴里放，忽听她点自己大名，一个不提防被虾尾的尖刺扎了记牙龈。他郁闷地舔了舔，郁闷地盯着面前的海鲜饭，暗想夹生的饭果然永远也吃不惯。
　　他不知道是该为谢缘把自己的话放心上而欣慰，还是该为她那么掏心掏肺而担忧。这就好比将一把剑，剑尖向己，柄向外，恭恭顺顺递到对方手里，而对方原本有无伤人武器一概不管。
　　“好。”夏澜一口答应，心里嘀咕，张口闭口不离苏慎，总觉得有情况，“现在我们是四个臭皮匠，干掉一个诸葛亮无压力。”
　　有情况的苏慎终于放弃了听众的角色，说道：“夏澜，在字帖之前，你是不是接触过类似的东西？谢缘说了那么多，你好像没觉得很不可思议。一般人……像钱立斌这样子才正常。”
　　钱立斌闻言抗议道：“慢着，我怎么就正常了？”
　　苏慎镇定地瞥了他一眼，对夏澜道：“正常的，没卡壳的脑子，输出不了这样的问句。”
　　言下之意，别看钱立斌表面上没大波澜，其实那脑袋里早就“我是谁我在哪”糊成一锅了。这时要是有人突击问他“猪能飞吗”，他搞不好会反问“你家猪不能飞吗”。
　　夏澜在苏慎不客气地逼视下，失笑道：“接触过我还会这么猴急吗？我就气定神闲在寝室等谢缘回来了啊。”见苏慎神情没有一丝松动，她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看向谢缘，“我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我像是钱立斌那样没见过世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