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08、第二十一章（3）

　　“我当时就站在那里，你来了给我使个眼色也好啊。”说到此处，苏慎心有余悸，“要一个不小心毁容了，你就哭吧。”
　　谢缘失笑：“听说植皮要挺多钱的，不够你借我不？”
　　苏慎趁红灯，狠狠剜了她一眼:“好笑吗？这种事有多恐怖你心里没数？稍微有点差池，你后半辈子直接报销！”
　　真是被骂得狗血淋头。救人本来就风险高，来了就默认做好觉悟了，和自然规律一样，不服从也得服从，没得商量。
　　她纳闷了，看他也不像拎不清的人啊。
　　她收起笑，苦着脸道：“其实我有分寸的，我的第六感和运气每次都不赖。”她小心翼翼拿出那枚玉石，“这不还有它在，天塌不下来。”
　　“你就嘚瑟吧，谢缘。靠山山会倒，改天这玩意儿不灵了，而你养成莽撞的习惯改不掉，我看你怎么办。”苏慎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气，从前动气都有个度，这回倒好，感觉能一直气下去。
　　他其实都明白，在这件事上，谢缘不一定做了最好的决策，但起码合情合理，更明白自己这么撒气，某种程度上很不是东西。
　　可他就是无端焦躁，甚至到后来都分不清究竟在气谁。
　　谢缘听他语气很冲，哪晓得他心里有那么多弯绕，只觉得有点得理不饶人了，不由怪腔怪调地说:“你是被邵舒乐怼糊涂了吧，拿我出气来了。”
　　“什么？”
　　“当时那个情况，谁也说不好下一秒会有什么变故，我给你使眼色的时间，就够那个女生掏瓶子旋瓶盖泼人了。你现在马后炮，那万一陈宁宁真受伤了，你还有这个心情马后炮吗？”
　　收起玉石，谢缘很用力地揩了一下鼻子。要命，越说越委屈。
　　“处理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靠的就是‘别想那么多’。”她总结陈词。
　　反正前几次都是她单枪匹马，没人看到她那时的苦逼样，想怎么吹牛就怎么吹呗。
　　出乎意料的是，苏慎竟突然哑火了，半天没出声。
　　他想起来了。谢缘合身扑上去的时候，田苓整个人都傻了，头几秒完全没反应过来，而之后他也一刻没耽误，果断地从旁协助，将田苓牢牢控制住。
　　事情到这一步还是尽在掌握的，危险真正意义上出现，是他为了躲开邵舒乐的攻击，不知不觉松开手之后。
　　是他啊，他才是置谢缘于险境的祸首！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他无意识地把陈宁宁放在了谢缘之前。
　　不想陈宁宁难堪，便尽量跟邵舒乐维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状态，哪怕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听到惊叫，第一个念头就是怕陈宁宁有个三长两短，时间本就宝贵，一回头一转头的功夫，都优先用在了她身上。
　　所以他哪里来那么大的脸，去指责从头到尾一心放在阻止田苓这个目的上的谢缘？
　　他跟她相比，全身都是破绽，都是掉以轻心。
　　一旁的谢缘以为他被戳到肺管子，气懵了，便悻悻地揣起手。冰凉的双手左右交替插进热乎乎的袖子里，她打了个寒战，过了会儿，忍不住偷眼看他。
　　“唔，那，那大不了我以后多注意？”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心知苏慎也是为她着想。
　　她告诫自己，口头上逞过意气了，差不多就得了。
　　苏慎依旧没搭腔，一心一意地开着车，仿佛相当注重交通安全意识。
　　这一来，谢缘也没辙了，只好缩回自己壳里，暗自失落。
　　车驶过高架，离谢缘家不远了。
　　就在她以为两人会这样互相沉默着直至道别，苏慎却突然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单行道。路边停满附近小区住户的车，道路十分狭窄，他找了个缝隙，将将能把车挤进去。
　　“你，”谢缘摸不着头脑，“你家改住这附近了？那……哦，我家也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坐着别动。我临时停靠一下，省得半路翻车。”苏慎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古怪。
　　谢缘尴尬地笑道:“哪能啊。”转念一想，不禁讪讪，“别说是被我气得没法开车了吧。”
　　苏慎没理她这茬:“刚才对你说的话，我跟你道歉。”
　　“哦。倒……也不必。”谢缘轻轻地应道，心里却是一沉。
　　这话杀伤力有点大，像妈妈对女儿几多管教，结果女儿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时，会说出口的那种话。
　　——我的错，啊，好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都随你。
　　完整的一句有幸从何梦英嘴里听到过一回，到现在念及，她脑海里都能立刻浮现出自己抬不起头的样子。
　　就听苏慎继续说道:“你有自己的一套应事方法，没人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谢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听，这话接下来都要接“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啊。
　　她顿时难过极了。不说别的，光她和他的价值观原来已经冲突到这个地步了吗？
　　观念是一切的基石，如果不能契合磨合，那连当朋友都够呛，休想再往更深的关系更进一步。她是要被无情地告知别痴心妄想了吗？她可以试着求一个缓冲吗？
　　“谢缘，好歹给个回话啊？”
　　苏慎转脸看她，目光征询中带点忐忑地在她脸上逡巡。
　　“啊？什么回话？”谢缘吓了一跳，灵魂猛然归位，中断了胡思乱想。
　　苏慎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是关键时候……”看着谢缘茫然的表情，他无奈地一笑，“我是说，今天我这个队友是严重失职的，人神共愤的是，我还反过来把你教训一通，对此我感到无比内疚，所以想请你开个恩，帮我个忙，你看有没有可能答应？”
　　谢缘张了张嘴，没太懂:“让我开恩，结果还要帮你忙，这逻辑我没闹明白……”
　　“呃，关键不在这里，请你别乱抓重点。”
　　谢缘其实一直在状况外，并很滞后地纠结于，他为什么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道歉，他在打什么主意？她不信刚才的沉默有这么大的作用。
　　“我觉得挺关键啊，我感觉不到你的歉意，相反，我如果不帮你，我好像得罪加一等。”她慢吞吞地指出。
　　“喂，不要瞎脑补。”
　　“我是正常分析了语境得出的结论。”
　　“那就当我语句杂糅了吧，我们略过这个小瑕疵啊，我……”
　　谢缘并不买账：“哪里是什么小瑕疵，我怀疑是你挖的坑。”
　　“……”苏慎无语凝噎，“不是，我说话就这样，都这么久了你还没习惯吗？那不成，你必须得速度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