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不去》栎苏生

5、角色转变（下）

　　侍者送了菜单进来，我还没来得及伸手接过，便被温昀拿到手中，煞有其事的，也算是有品位的点了一片，听着他清雅温和的声音徜徉在整个包房，我有点走神，这不同于往常只能在音响里听到的音质，如此的真实，充满了质感。

　　他说完，听侍者抱着菜单重复菜名时我才发现从前菜到甜点，他竟然都帮我做好了决定。这未免太过了吧，我有点不满的看他。

　　他接收到我的目光，点头笑道：“最近换了大厨，口味上和以前有很大差别，我点了几个和以前那位做得差不多的。”言下之意，是怕我不习惯。

　　好吧，这也算好意，我就不做反抗了。

　　等菜的时候，我有点不知道眼睛朝哪里放，不管怎么努力，都还是不能适应如今这个闪亮铮铮散发着夺目光华的他坐在对面的事实。倒是温昀，怡然自得的将目光落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你瘦了，方蓝。”

　　我干笑：“那还不好，人家都说到了中年放胖的话，会提前衰老，容易患病。”我摸摸桌面，调整了下坐姿。

　　他皱皱眉：“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别这么说。”

　　“大不了几岁？”我拿眼瞟他，故做老成：“我孩子都多大了，你看看你，还是很年轻嘛。”

　　他抿起唇笑：“你不显老。谁也看不出你的年龄。”

　　我徉装痛苦的摇头：“不行，老了没人喜欢了。”

　　他怔了怔，认真拿眼看我，问道：“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想了想，还是选择诚实回答：“算不上单身。”

　　“哦。”他喝了口水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热爱自由的人。”我敲敲桌面打断他准备继续问下去的趋势：“别老说我，说说你吧，你呢，找到另一半了吗？”问完这句话，我觉得手指尖有点打颤，它似乎比我更期待答案。

　　他黑色的眼睛像磁铁般盯着我，我动弹不得，听到他说“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报纸上娱乐头版上关于他和无数个女人的绯闻，他很不错，基本上几月一换，绝没有重复面孔，新鲜多汁，完全满足了人们八卦的需要。

　　干笑着试探：“裴妮？”

　　他的目光更深了些：“你还知道裴妮。”语气有点好笑：“那是前几年的新闻吧？”

　　“。。。。。。”我抬眼看他，不知道是该说他变化太快还是我太迟钝，基本上我都不看他和女人的绯闻，碰到公司女人们八卦才挂上耳朵听一听，不过没想到过时到这种地步。

　　因为曾经身处其中，当然知道里面的玄机，很多女人都不是他自己选的新欢，而是公司的，比如哪个女星要借位出位，比如某首歌曲需要合唱，比如与哪位女星的公司有幕后协商，比如正在宣传期的配合，五花八门的理由，策划，那些专门策划这种炒作的部门，我还亲身经历过，怎么会不知道。

　　“你有关心过我？”他这样问。

　　我恍然间觉得他语气里含了些隐隐的责备，有质问的意思，抬眼看他笑得云淡风清，又觉得只是我的幻觉罢了。我支吾着，有点尴尬：“偶尔也看报纸。”

　　他点点头：“都看财经版吧。”“我看过你的名片，那个公司好象很有名气。”

　　我赶紧摇头：“混口饭吃。”

　　他看着我，半天不说话，然后沉吟着道“你从前都不这样和我说话。”

　　“。。。。。。”是啊，从前我都不这样说话，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一切都尽在我掌握，谁都不放在眼中，谁都会有求于我，怎么会有这样谦逊口吻，带着讨好和示弱的表情？即便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温昀，也见识过我当年的脾气，怯怯躲在一边等我发完脾气才敢靠过来看我脸色。

　　可这不是当年，当年的我早已被人遗忘，我离开曾经的王国和家园，离开深爱过的事业，重新开辟新的天地，那种被背离后不得不努力改变重生的情感，压抑着我，再找不会当初的心态，时间和现实就这样打磨了我的过去。

　　我笑了笑，听他继续：“可我觉得这样很好。”他看着我：“这样的你有一种成熟的魅力，特别是你的眼睛。”他后面半句说得格外慢，我正准备问他我眼睛怎么了“叮铃”一声。侍者来送餐，体贴的为我们将餐巾铺好，餐具摆放好，放上前菜，客气的请我们慢用。

　　看着温昀熟练优雅的使用起刀叉，我想起当年，我唯一一次带他出去吃西餐，他穿着刚买的新衣服，头发温顺的服帖在脑后，坐在餐桌前看着一大堆的餐具干瞪眼。那是他第一次吃西餐，还不会使用刀叉，甚至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脸红得像小番茄，轻轻一咬，便会滴出水来。很认真的和盘子里的食物搏斗，偶尔抬起头看我的眼睛如同黑水晶，有点求助有点倔强，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安抚珍藏。

　　“味道怎么样？”中途，他停下来问我，优雅的拿起白色手绢轻轻拭擦嘴角，脸庞的弧线优美而迷人，散发着介乎于青年与成熟男人之间那种魔力，沉稳又不失风趣，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公司好多女员工就把他的照片做自己的电脑屏幕。

　　我看着他动作，忽然想起我也曾为他擦过嘴角，却忘记他当时的表情，或许是尴尬，或许是受宠若惊，那时的我必定带着调笑的意味，看不出有几分真心。此时才想起，温昀是我唯一一个试图得到却还来不及得到就失去的人，所以在很多面孔都被我忘却成空白之后，他还高高的挂在记忆里，灼灼如月。

　　这样的角色转变被时空和时间之手拿捏着，让我连呼吸都有些沉滞。

　　他电话响了，接起来之前，下意识的扭头看我。

　　我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认真琢磨起盘子里粉色的鲑鱼，过去的时间再也不会重来，当初我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七年过后，他一如我当年的成熟，怎么可能，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他接了电话回来，面上表情有点难看。

　　我关心的问他：“怎么啦？”

　　“工作上有点儿小麻烦。”他朝我勉强笑笑，明显没有要对我说什么原由的意思，拿起了餐刀切割。

　　我点点头，问：“最近一切都还好吧。”

　　“还行。”他耸耸肩“公司致力于培养新人，近几年唱片业不景气，艺人都被规划着要多面发
　　展，所以想让我接拍电影，你知道我在表演方面没有优势，所以很矛盾。”

　　我点点头，还是说：“没关系，慢慢来，拍电影还是很不错。”

　　他喝口红酒：“哪有这么快，现在都没确定物色女主角人选。”

　　“那你想比较想要谁？”半开玩笑的，我问他。

　　他咧了嘴笑“这哪里由得了我，还得看公司，名气太大的价钱太高，名气太低的又怕受拖累，有关系的得看实力，有实力的得看关系，权衡利弊，哪个都不能得罪。我不想趟这混水，让他们去选好了。”

　　“还是应该提点意见。”我建议道：“毕竟是你第一部电影，卖不卖座就看这次。”

　　他神色有点认真起来，单手撑住头看我，表情带着那么一点点天真：“我比较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

　　“杨月？向婕？周烟冉？”我把脑里残存的成熟女星名字挨着说了个遍，收到温昀不可思议的眼光，我赶紧打住，问：“怎么了？”

　　他摇头：“方蓝，原来成熟女人在你那里的定义，是大胸。”

　　我有点窘，不好意思的眨眼：“啊，是，是吗？！”

　　他笑起来：“原来你喜欢。。”后面两字，他没出声音，光是做了口型，白齿蜜唇，性感得让我血流奔腾，恨不得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猛摇，大吼，不不不，我不喜欢大胸，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可惜我不敢，只得惺惺作态：“哪里哪里。”

　　他哈哈笑了起来，我陪着干笑，等他笑完，还是不死心的问：“真的没有特别想合作的人选。”

　　他有些惊讶于我的执著，似乎认真想了想，看着我，轻声道“舒茗雅不错。”

　　“谁？”我一头雾水，这个名字别说看，我听都没听过。

　　“是个新人，还不怎么出名。”他身体朝后抵着椅背，伸了个不大的懒腰，扫我一眼，幽幽道：
　　“而且胸不太大，也难怪你不认得。”

　　“。。。。。。”我无语地摸摸额头“其实我平时真的不会看娱乐新闻。”

　　“有我的也不看吗？”温昀趴坐到桌子上，目光灼灼。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在电视里出现。。”我躲闪着他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心虚加心跳加速。

　　气氛正诡异着，电话忽然响了，我们都吓了跳，这次是我的。

　　我赶紧抓起，是颜旭，他在电话那头咋呼：“亲爱的，我回来了。”

　　我赶紧捂住话筒，朝温昀的方向看去，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睛盯着我的电话看。我歉意的笑笑，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