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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那天之后,我两个月没有见到萧逸。
      他好象失踪了,没有半点消息,我打电话回总部询问,得到的回复是,总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天底下什么员工能这么自由散漫?

      我心中的疑云如墨迹入水,层层晕染开来,越来越大,偏偏找不到一丝头绪。
      唯一能确定的是,萧逸来N城,绝对不象他们说的那样,为了培训我而来。

      我甩甩脑袋,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萧逸想做什么,和我全无半点关系,我也不关心他是谁,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唯一要担心的是,他利用了我,可是事情似乎到此为止了,并没有任何不利于我的情况出现。
      相反,我沾了萧逸的光,自从和赵市长聊过天后,我身价倍涨,前来预约的采访多不胜数,以前怎么都约不到的采访对象,现在排着队等候我排期,更不用说那些政府官员了,以前个个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现在无不笑脸相迎,只要是和政府有关的采访,就象进了绿色通道,顺畅无比。
      看来,我用不着瞎操心,费脑筋,更不用担心萧逸的安全问题,与其让我相信这样一个人会遭遇不测被人暗算红颜早逝,还不如让我相信公鸡会下蛋母猪会上树,他爱玩失踪就让他玩吧。
      想通这一点,我坦然了,继续开开心心没心没肺醉生梦死过日子,萧逸带给我的困扰似乎越来越远了。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更不知道,生活已渐渐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
      事实上,从南园酒宴上,萧逸扶着我站起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陷入了一个早就设定好的巨大阴谋中,我的人生在那一刻被改写,扭曲变形向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预测和想象的方向发展。
      巨大的命运转盘已经启动,而我还一无所知。

      今天下午,我去海浦区法院采访,旁听一个故意杀人的案子。
      案子的嫌疑人是个女子,十年前她杀死自己的男友,分尸后藏在自家阁楼。藏尸的箱子正下方,就是她的房间。之后十年,女子状若无事地生活着,吃饭、喝茶、打麻将、结婚,□□、生孩子,坐月子,相夫教子,是远近闻名的贤妻良母。
      十年后的一天,女子的母亲突发奇想去打扫阁楼,发现了白骨,当年的英俊小伙已经几乎烂光了,只剩下骨头和衣服的碎片。
      警方在衣服碎片中找到了他的身份证,身份证的背面赫然贴着女子的照片,年轻时的她,笑颜如花。
      女子当即因涉嫌故意杀人,被警方逮捕。

      案子很轰动,来了许多记者,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旁听席。
      我到晚了,根本找不到坐的地方,好不容易从身高马大的电视台摄影记者中间穿出来,一眼就看到前排中间有个人在向我招手。
      陈慧。

      在酒吧相遇之后,陈慧就和我们熟悉起来,尤其和江乐萍脾气相投,迅速成为我们一伙的,经常搭伴去城堡喝酒。
      最麻烦的是,这个女人美貌惊人,每次去城堡都引来一大群男人,蜜蜂似地盯着她不放。我们都很想和她保持距离,可她却毫不自觉,总爱往我们这里凑,所以每次去城堡,我们都被一大群男人围观,甚是难受。
      直到有一次,江乐萍大小姐忍无可忍,当众发标,陈慧居然也跟着凑热闹,跳起来冲那帮男人摔了个啤酒瓶,男人们终于看清了美人彪悍的真面目,梦想破灭,纷纷作鸟兽散,才换来耳根清净。

      在这里遇到陈慧,我一点也不意外,她是电视台的首席,又好凑热闹,今天这样的大场面,自然是要来的。
      陈美女今天来得早,当仁不让地坐在视线最好的位置,还非常有觉悟地给我占了个座。我大喜,挤过去一屁股坐下,抹着汗说:“记你一功。”
      陈慧不屑地扔了个白眼过来:“怎么来这么晚,好位置都占光了,那么精彩的案子,看见没,人都快排到庭外边去了。”
      我怎么听这话那么别扭,这是庭审杀人犯,你以为是看电影啊,更何况她身边的位置上一个老头正冲着她横眉怒眼,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个是被告人的家属,说不定是那女子的爹。
      陈慧无知无觉,依然兴致勃勃:“微微你说,这个女人怎么就那么大胆呢,心理素质一流啊,换成我睡在那个房间里,一仰头就想到天花板上有个死人,不吓死才怪,真是女中豪杰,我佩服死了……咦,微微,你眼睛出毛病啦,干嘛乱眨眼睛?……哎哟,别捏我,别捏我,很痛的啦。”
      我长叹,这陈慧怎么看都是个秀外慧中的美女,实际上神经大条得要命,我只好放弃提醒,只求等会旁边那老头忍无可忍时,她能装成不认识我。
      还好,这时候书记员站起来,大喊肃静,法官要出庭了。
      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十秒钟后,我就看到江乐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

      江乐萍一身法袍,表情严肃,坐定后,拿起法槌用力一敲,道:“开庭。”
      这女人果然和她说的一样,戴着一双黑手套,那黑手套和法官服配在一起,实在是……。
      “扑哧”
      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同样没忍住的,还有陈慧。
      法庭安静,这两声笑容尤其刺耳,旁边那老头瞧过来的眼光简直要喷火了,我赶紧收起笑容,摆出一副冷肃的模样。
      江乐萍不满地看了我们一眼,继续:“带犯罪嫌疑人”

      ……
      杀人女子带了上来,娇小瘦弱,站在那一派文静安然,旁听席上有人窃窃私语。
      “不象杀人犯啊,“
      “有可能冤枉的,会不会抓错人了?”
      “强人,心理素质真好。”

      我冷冷地看着。
      她不是心理素质好,而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表面越是表现得镇定,心里越是慌乱得溃不成军,她如果真的没把这当一回事,早在十年前分尸的时候就该把尸体处理干净,即便当时不处理,之后十年有多少机会,每次出门扔根骨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销尸灭迹,任谁也找不到她。

      其他不说,就说那张身份证,致命的破绽,她不是不知道。

      但是她不敢再去看一眼,她应该还是爱他的,这份感情枯涩难当,无人看得清楚,连她自己也不能,如蜀地瘴气浓黑墨重,不能触碰,中者必死。
      只要一回忆,她只怕会忍不住立刻跑到公安局,原原本本把一切都交代了。于是她选择性地遗忘。
      只是遗忘到了现在,已经难以坚持。

      果然,一开庭,她就全招了,因为家里安排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婚嫁对象,所以她要分手,男友不肯,她为了嫁给位高权重,就让男友喝了安眠药,然后杀掉分尸。
      女子平静地回忆一切,连当时的细节都没有错过。心理暗示已卸下,回忆喷涌而出,一点一滴其实早已根植其心,就象带刺的蔓藤,巨毒的蟒蛇,今后将纠缠她一生一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至死不得解脱。

      女子说完立刻倒下,被送去急救。
      江大法官一敲法槌,当庭宣判——死缓,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老头当即晕了过去,现场大乱,我和陈慧就在旁边,责无旁贷,又是按人中又是按心脏,毫无章法。
      终于法警冲了过来,把老头背出法庭,送上救护车。
      我和陈慧满头大汗,相视苦笑。

      法庭上人渐渐散去,只剩我们坐在原地。
      江乐萍从法官通道里伸了头出来,冲我们做鬼脸:“你们俩等会啊,我换件衣服,一起吃晚饭。”

      晚饭在胖子海鲜吃的,自从萧逸带我来过后,我就成了这里的常客,这里的黄鱼羹别无分号。
      江乐萍换了件T恤,大红大绿的民族风,手指甲还是她最爱的黑色。
      说起下午的案子,她脸色阴郁:“我后悔了,也许该判她死刑,这样她会好过些。”
      我和陈慧默然,我们明白她的意思。

      听了这么个案子,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江乐萍提议晚上去城堡,因为还要写稿子,我和陈慧都有些犹豫。
      江乐萍不干了,大叫道:“今天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总之就要去。”
      她话说得太急,听了就象绕口令。
      “为什么?”我和陈慧异口同声。
      她突然有些赧然,脸上破天荒地带上了羞涩。
      “今天我考过了法官考试,邵哥说帮我庆祝。”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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