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初见》颜九少

24、第二十四章

　　我倒在地上，已经清醒，却一动不动，如一堆破布棉絮。
　　之前被狠狠甩在地上的，四肢撞击地面，骨骼格格作响，我却无知无觉。
　　因为心更痛，痛得如刀锋穿刺，鲜血淋漓。
　　“十一，我顾小微发誓，不管他们是谁，你的血债我一定要让他们十倍偿还！”
　　无人能看到，此时我的眼神，似魔如妖。

　　“微微，你没事吧，他们的手重，真是不好意思。”一个甜软的声音响起。
　　我吃力地抬起身子，就势坐在地上，抬眼看过去，眼前好象是个地下室，四角见方，只在周围点着几盏小灯，微弱如萤火，远处一片黑暗，看不见出口在哪里。
　　余莲还是那身月白的旗袍，娉娉婷婷向我走来。

　　“赵夫人好手段。”我坐直身子，笑得讽刺。
　　她嘴角微微一撇，似乎不屑这个称呼。
　　“叫我余莲。”
　　她走过来，挑起我的下颚，轻轻擦拭我嘴角的鲜血：“哎呀，怎么就出血了呢，真是叫人心痛。”
　　“你是心痛那些血吧。”我冷冷地说。
　　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微微，你还真是幽默。”

　　我努力站起来，身体摇晃得不成样子，只得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你这里都没把椅子么，堂堂赵夫人就这么待客的？”我疼得呲牙裂嘴，很是不满。
　　她手下一紧，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颚，咬牙说道：“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叫我，那个姓赵的，还不配！”
　　原来如此。
　　我大笑出声：“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你这个大小姐，真是可怜。”
　　她大怒，狠狠一个耳光打下来。
　　“啪”，声音响亮，远远荡去，传来沉闷的回音。
　　我的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火辣辣地痛，我却并不恼怒，抹去嘴角的血迹，不着痕迹地笑了。
　　一个人越容易被激怒，就越好对付。

　　她阴险地笑着，道：“微微，很快你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向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显了出来，正是那鬼魅般的陈秘书，手里捧着一把小刀。
　　她想血祭。

　　不能让她血祭，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没有椅子，我索性靠在墙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清淡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这个指环是真的。”
　　她愣了一下，问：“你凭什么说是真的？”
　　我冷笑：“就凭这个。”
　　我把手放近灯光，指环龙身血线流动，晶莹剔透。
　　“你大量收集古董，尤其喜欢战国的玉器，就是为了找它吧，想必也是个战国玉器的专家，你见过那么逼真的指环吗？”
　　我赌了，既然齐老板能看出指环的真假，说不定余莲也可以。

　　谁知道余莲摇摇头：“我对古董并不在行。”
　　我心顿时凉了半截。

　　余莲回头：“陈秘书，你来看看。”
　　陈秘书作了个诺，掏出个放大镜，走了过来。原来，他才是专家。

　　端着我的手，陈秘书仔细看了半天，终究不过十分钟时间，于我却恍若千年，惟恐他说一句“看不出来”，那无疑是判了我死刑。
　　终于他抬起头，神色惊喜，道：“小姐，这是真的！”
　　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简直想开口表扬陈秘书，你够专业。

　　余莲三步并两步奔了过来，一把扯过我的手，表情变幻，似喜又悲，忽然仰天大笑，笑意疯狂：“找到了，找到了，那么多年，终于被我找到了……”
　　狂笑了一阵，忽又掉下眼泪，大哭，表情狰狞，竟似已陷入癫狂。

　　我瞠目结舌，这个女人从来温婉有礼，一派大家闺秀风范，连走路两步之间的距离都好象是尺子量过一样，精确无比。居然会那么失态。

　　“离人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还真是好奇。
　　她旁若无人地笑了一阵，转过头来看我，灯光下神色狰狞，目露凶光，全无平时半点美态。
　　我暗自摇头，再美的女人，心理扭曲起来，都不能看。

　　“我不是找离人泪，我找的是他，萧逸，那个萧家的孽种。”
　　“什么？”我以为听错了。
　　见我错愕的模样，她大笑，声音凄厉，听起来象是鬼哭：“萧家，萧若坤害得我满门被杀，我沦为孤儿，可怜我妹妹死时只有三个月……我要杀光所有萧家的孽种，杀光他们！！”

　　萧若坤，那是萧逸父亲的名字。

　　我彻底糊涂了，没想到萧逸他老爹也是强人，灭人满门？
　　不对啊，余莲不是余成贵的女儿吗，怎么会是孤儿呢？

　　余莲咬牙切齿：“我不是余成贵的女儿，我是他收养的孤儿，我亲生父亲是萧若坤的多年好友……哈哈”
　　“可你知道，萧若坤是怎么对待他的多年好友的吗？”

　　她失态狂笑，手指抠进墙壁。
　　“我很小的时候叫他萧叔叔，他经常来我家做客。有一年，我母亲过生日，萧若坤送了生日贺礼，父母都很高兴。我还记得生日宴后，他们在灯下对着萧家送来的礼物啧啧称叹的样子，这个礼物很漂亮，我母亲一直戴在手上。”

　　她顿了顿，深呼吸：“你知道他送给我母亲什么吗？”
　　“难道是一只螭玉戒指？”我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她神色可怖，牙齿仿佛咬进肉里：“我父母视之如宝，完全不知道萧若坤的险恶用心，谁知一年以后，祸从天降。”
　　“有天深夜，有群人到了我家，见人就杀，母亲抱着妹妹藏进衣柜，父亲把我塞进床下，他们逼问父亲，母亲去了哪里？我父亲哪里肯说，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求他们放过我们，他们……他们就一刀杀了他。”
　　余莲象个孩子一样大哭，粉底被眼泪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可笑。
　　“我们哪里藏得住，一见父亲被杀，扑出来想拼命，那些人抓住母亲，用她的血滴在指环上，为首的那个很失望，说指环是假的，让手下把我们全杀了，他们一刀一个，可怜妹妹连哭都来不及，就被割断了喉咙……
　　“……我背后中了一刀昏过去，他们以为我死了……我全家就这么毁了。”
　　她哽咽着，不得不大口喘气：“后来我才知道，萧若坤送出了很多这样的假指环，这些收到指环的人，一家一家陆续被灭门……”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萧家的孽种，真的指环就是唯一线索。天可怜见，我终于找到了，真是老天有眼。”

　　她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你也许应该找那些杀全家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小声提醒。
　　她眼睛一瞪：“他们我当然不放过，但萧家的人才是罪魁祸首，萧逸必须要死！”

　　我恻然，原来萧逸的父亲造了那么大的孽。
　　他那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想保护真正的螭玉戒指之主——当时还年幼的萧逸。送出去的假指环都是迷魂阵，迷魂阵摆得越大，想找到真正的指环也就越难。
　　如果不是这样，估计萧逸活不到十岁。

　　“你想报仇是一个原因，真正原因还是想要离人泪吧。”我冷笑。
　　“你先抓了陈慧的男人，让他给陈慧假指环，迷惑萧逸，然后再找个黑衣人调虎离山，最后威胁陈慧，让她配合你们抓住我，这几招环环相扣，釜底抽薪，余大小姐，你很聪明。”
　　我恨恨，如果不是黑衣人引走了萧逸，她怎么抓得住我？如果不是陈慧临阵倒戈，十一怎么会死？

　　“什么黑衣人，什么假指环？”她看起来莫名其妙，“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她一脸茫然，看起来并不象做假，难道真象萧逸猜的，有第三方的人插了进来。
　　会是谁呢？

　　我突然想起一个细节，陈慧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微微，他们只要你，他们只要你……”
　　陈慧是认识余莲的，如果一切是余安排的，陈慧一定会说“她”，或者是“余莲”，可她说的是“他们”。
　　我和萧逸似乎都犯了个错误。
　　事情发展到今天，我们一直都把余莲当成最大的敌人，却没想到，“他们”会不会是另有其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我问。
　　“什么医院,你是被人扔在秋水山庄门口的。”
　　"什么?"
　　"我是一直想抓你,可惜找不到机会,今天老天开眼,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得意地笑.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蠢，这样的一个人，是想不出那么周密的计划的。
　　"余大小姐……,我想,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我艰难地说.
　　"为什么?"她好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呼吸一滞……
　　“因为，我们很可能都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