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22、第二十一章

　　“亏我昨天还对你有些好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那么多的老妈子竟然下这么狠的手！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有没有心？！”怡然冲着马湘兰就是一通大吼。
　　马湘兰只是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摇着手中的团扇，并不和怡然争执。
　　孙颜大概理解了是什么事情，看看马湘兰并无答话之意，只得对怡然好言劝抚道：“怡然，你也不要急，我们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大火气。”
　　看着孙颜，怡然的脸色彩勉强有些好转。
　　“颜姐姐，你不知道，那几个老妈子轮番的拿竹板打这个孩子，那叫一个狠毒。她被打的都流血了，那些人都不停手。真的，真的是太过分了。我，”怡然气的话都不连贯了“我，要给她赎身。”
　　马湘兰抿着手中的茶水，悠闲的说：“我不同意，”
　　“你！”一听这话，怡然直接跳了起来。
　　孙颜按着她，转而向马湘兰问道：“不知前辈是否可以告知理由？要是钱的话我们可以商量。”
　　马湘兰只是用手中的扇子半遮着脸，微微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不需要理由，你自己问顾眉愿不愿意，要是她同意，我二话不说把人送你如何？”
　　孙颜一顿，很是不解，但她招来那个叫顾眉的小姑娘：“你这位姐姐想给你赎身，送你回家，你愿意的话就点点头。”
　　顾眉一直低着头，紧抿了一会儿嘴唇才深吸一口气，昂直的抬起头，却是不卑不亢的说：“我不愿。”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你，”怡然不可置信的抓住她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要是你怕马湘兰，那你可以放心，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想说实话就直接说。我……”
　　“我的实话就是不愿，谢小姐关心了，顾眉感激。但确实不能接受好意。”顾眉福身，慢慢说道。顾眉年少，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程度。虽是强作镇定，但不知道是身上的伤痛还是内心的挣扎，她的身体微微的有些发颤。
　　怡然的脸色煞白，慢慢的又涨红了：“难道你是甘愿为妓？！”顾眉只是低头，怡然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不识好歹！”
　　顾眉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但仍是不做解释。
　　马湘兰抬手：“小姐还想说什么。”
　　怡然涨红着脸看了看马湘兰，又转眼看看顾眉，张了好几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拂袖而去。
　　孙颜和吴三桂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两人都忍不住一脸的疑问。
　　马湘兰看着顾眉，半是喃昵，半是叹息的说：“花开花落自有时，总頼东君主。我们烟花女子，总有我们自己的无奈。几位请回吧。”
　　孙颜还是似懂非懂，但眼看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倒是吴三桂一脸的惊艳，他望着马湘兰离去的背影：“百闻不如一见，她比传说中的更传神。”
　　转眼已是数日，孙颜一行人已经来到苏州。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怡然总是忿忿，孙颜看着也不说什么，想来也是怡然孩子心性又犯了，左右也就是几天的不痛快。不过那日的事还是让孙颜一肚子疑问：那个顾眉究竟为什么不愿？还有马湘兰的每句话似乎都是话里有话，让人确实摸不到头脑。
　　坐在酒楼靠窗的座位上，孙颜漫不经心的扫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吴三桂也是沉默，怡然总是对他那日的劝阻耿耿于怀，吴三桂只得苦笑——怡然果然是个小霸王郡主。
　　“我还是不明白那个顾眉是怎么想的，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马湘兰威胁她了，所以她才……”没等她说完，孙颜就打断了她。
　　“小祖宗，这都多久了，一路就听你抱怨了，都过去了，到底是什么原因那是人家自己的事了。忘掉这件事好吗？”
　　怡然嘟着小嘴，显然还是不能释怀，孙颜和吴三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这个马湘兰其实也是命途多舛。”吴三桂试着转开话题话题说道。
　　果然，孙颜和怡然听到这话，都凝神看着吴三桂。
　　“她虽慕名求访者甚多，但唯与江南才子王稚登交谊甚笃。当年王稚登仕途失意返回江南，整日里流连于酒楼花巷，却于偶然间相识马湘兰。两人颇为投缘，深交之下，都叹相见太晚。传说马湘兰曾以一首‘叶幽兰一箭花，孤单谁惜在天涯？自从写入银笺里，不怕风寒雨又斜。’暗喻相从之心。
　　后来王稚登参加编修国史本以为会飞黄腾达，便许诺他日风光相娶马湘兰。送走王稚登后，马湘兰也悄悄地闭门谢客，以待他仕途得意而归。不料这次王稚登进京并不得意，饱受排挤，不久便铩羽而归。他回江南后，无颜再面对一片痴情的马湘兰，便索性把家搬到了姑苏，以求避而不见。可是传说马湘兰一片痴情，并不介意他的官场失意。每隔一段时日，总要到姑苏住上几天，与王稚登畅叙心曲。外面传闻甚多，说什么的都有。
　　但我听父亲说，只是碍于王稚登心结，两人终是发乎情止乎礼，朋友而已。而那天去幽兰馆，我看到了她书房的一首诗‘时时对萧竹，夜夜集诗篇，深闺无个事，终日望归船。’”说着吴三桂转开了目光，“一代传奇终也是一身寂寞啊。”
　　吴三桂说完，三人都沉寂了。怡然甚是吃惊，怎么也想象不到一脸玩世不恭的马湘兰背后的故事竟如此凄婉。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七八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
　　这时小二端上茶点：“几位刚刚可是在说秦淮马四娘。前段时间王老爷七十寿诞，听说她可是抱病赶到姑苏，举办了隆重的祝寿宴会，一曲高歌听得王老爷老泪纵横。在姑苏盘桓了两个月后，才返回金陵。只是近日有传闻说她重病不起，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怪可惜的。”
　　“颜姐姐，吴大哥。”怡然沉默后突然小声的说，“我们回金陵可以吗？我想……再见见她。”
　　再回金陵，站在幽兰馆前，同一个地方却已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抬眼打量着四周，不知是不是和心情有关。总觉得夏末的味道里已经带着一些萧索，眼前仍旧郁郁葱葱的树木看在心里，只是凭生最后的辉煌之感。热热的风吹在身上越发的衬托着心里的丝丝寒意。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怡然不确定的问：“真的是生病了吗？门都关着，那些仆人都哪里去了？”说着正打算上前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怡然的手就停在了那里，顾眉也保持着手伸出的样子，两个人就像定格一样的站在那里。对于顾眉，怡然还是又怜又恨，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凌厉。
　　顾眉咬了咬双唇，有些无助又有些倔强的意识竟让她的眼眶中浮上一层水雾。
　　看着她的样子，怡然渐渐心软了，她缓和了下语气：“如果不打扰的话，我们想见见马前辈，可以……”
　　顾眉也马上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我马上去通报。你们随我来。”
　　走在回廊上，吴三桂忍不住发问：“这里的仆从呢？怎么就你一个？”
　　顾眉顿在了那里，头发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馆主遣散了所有的家丁，只是我没有地方可去才留了下来。”
　　“马湘兰，”孙颜轻轻的试问着，“她，真的病的很重吗？”
　　“医生已经不再开药了，只是让服些补品。”
　　来到马湘兰的门前，怡然轻叩了几声：“馆主，有故人来看您了。”
　　马湘兰悠悠的回头。
　　“是你们。”
　　看着马湘兰苍白的脸，他们三人都觉得有些揪心。这才几日，虽然马湘兰仍是试图保持着那份从容，可是脸上的疲色已经是明明的昭示着她的力不从心。
　　吴三桂有些忧虑的提议：“我认识一个太医现在正在金陵，要不找他来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马湘兰缓缓的摇摇头：“不必了，左右不过是拖些时日罢了，不用麻烦了。”
　　“可是，”吴三桂皱着眉头，仍有些犹豫。
　　“心已死，身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日脱身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咳咳”话音刚落马湘兰就开始咳嗽。
　　“我去看看药，”顾眉说着就要起身。
　　“小眉，你等等。”马湘兰却叫住她，接着向怡然招了招手“本来小眉还是我的一块心病，现在你们来了，我也就安心了。”
　　怡然愣了一下，走上前：“前辈？”
　　马湘兰拉着怡然的手：“我看的出来你的出身不是一般的富贵。当日你说要赎小眉，我知道你是诚心，但当时的情况下，不过是买去为婢或是送她还家。可是正是小眉生父把她卖来着烟花之地，再还家无疑重回虎穴。而为人婢女，虽说算是有了正经身份，也难免被人欺负。小眉是我一手看大，我着实不忍，可是现在。咳咳，可是现在，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我的身体就不行了，小眉还小，总要有个托付。”接着马湘兰一阵猛咳，捂嘴的手帕竟渗出点点猩红，“我现在把小眉托付给你，整个幽兰馆也送于你，只，只是希望，希望你能，能让她保她不被人欺侮，在她十四岁时还她自由。”
　　说完，马湘兰灼灼目光的看着怡然，用尽全身力气只为等这一个答复。怡然看着马湘兰，咬咬唇，然后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我必定使她不被人欺侮。而且，若她十四成年之时想要离开，整个幽兰馆我也可以原样奉还。”
　　听着她的话，马湘兰的心安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听着马湘兰如同遗言般的嘱托，孙颜整个的心都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