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林素秋

3、湖边人似月（三）

　　两个小厮跑远，梁玉书在一块干净石头上坐下，折扇轻挥，细看身周风景。
　　深锁书斋日长，虽是青年男子，也难得出外闲行。如今明山秀水，娇花倩蝶，天边一抹微霞，枝头数声流莺，入目，无不是带着几分新奇的绚丽。想起适才大士庵里的喧嚷，对比眼前清净淡然的美景，梁玉书解脱般吁了口气。
　　打量着四周无人，想着是不是该伸个懒腰，好好放松一下。恰在此时，一阵人声传入耳中——分明是自己那两个书童，一先一后地嚷了起来。
　　“你撞了人，还嚷什么？”
　　“就是，大姐你太不讲理了！”
　　“怎么我不讲理？”一个极亮的女子声响起，顿时压过了两个书童的声音，“你们哪里走不得？偏在这儿挡着路。我们急着找东西，你们倒是要讲理啊！”
　　那女子又急匆匆讲了一大篇，一句接着一句，快得两个书童都插不进话去。听来像是她的小姐丢了什么东西，偏给两人挡了路，还冲撞了她家小姐，不道歉，今日便不许走。
　　梁玉书苦笑，看看手中玉簪温润，料来便是她口中的失物。正想唤一个书童过来，把那簪子送还，此事便算了结。忽听另一个女子声音低低道：“罢了……兰桂，再去那边找找。”
　　这声音，说不得甜美，也不算清亮，只一种娇柔温软，摇人魂魄，梁玉书听在耳中，竟觉字字惊心，不由自主便立起身来。转首，遥遥望见两名童子正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拉扯着议论，几步外立着一个绿衣女子，背影窈窕，想来便是那位“小姐”。又听梁宝大声笑道：“大姐，你倒是先说清，丢了什么东西啊！”
　　兰桂急声道：“是一支玉簪，你可曾见到？”
　　梁宝故意歪了头，假做思量，半晌笑道：“别的没有，玉簪倒真见过一支……公子，公子！”
　　声音一放出来，远远坐着的梁玉书也着实吓了一跳。眼见那边二人已向自己走来，折扇一挥，忙便迎上前去。
　　春水轻柔的一片绿影，向着他飘来。身形算不得高挑，却纤弱异常，几乎是让人担心的单薄。云鬓素颜，别无妆饰，想是因失落发簪，鬓丝有了些许散乱。
　　“公子……”少女羞涩得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垂首裣衽。听他不作回音，又低声道：“玉簪是故世父母遗物，请公子千万……千万归还。”
　　梁玉书微微一眩。宛若无痕秋水中一抹流云，美艳容颜平生未睹，神情意态却是清婉幽怨。一艳一清，本该不谐的两种风韵毫无痕迹地融于一人之身，平生出咫尺天涯的缥缈感。一怔之下，双手托簪奉上，柔声道：“小姐多心了。既是小姐之物，自该归还。”
　　话声温柔。少女伸手接簪，指尖相触，微微一震，不由自主抬起双眸。秀长睫下远水盈盈，隐然波光潋滟。迎上梁玉书灼灼双目，脸上蓦地一红，忙又垂下头，声音已是细若蚊鸣：“多谢公子……”
　　梁玉书只觉心口一阵狂跳，素来潇洒的性子，一时却不知所措。欲言又止，叫得一声“小姐”，便默然无语，犹未觉出自己目光已经说得上“放肆”。身边梁宝重重一声咳嗽：“公子！”
　　少女惊觉，匆忙低首一礼，转身急去。兰桂急叫：“小姐，簪子簪子！”
　　梁玉书抢前一步将簪子塞进少女手中，硬是面对面站到她身前。看清眼前俊雅少年，那绿衫少女越发羞颜难抑。迫人目光欲避难避，许久，又轻声道：“多谢。”
　　梁玉书眼望着那少女与兰桂渐行渐远，心下忽地一空，失声道：“她……就这么走了？”
　　梁福顺着梁玉书眼光望去，奇道：“公子，你今儿是怎么了？瞪着这小姐发痴半天，还名也不知，姓也不晓……”
　　梁玉书“啊呀”一声，急叫：“梁宝，你快追上去瞧瞧，她们两个往哪儿走……快去！”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很废话……就当是过情节好了……
咳咳，实在想把小谢直接打包送到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