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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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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来势汹汹,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苏家院内,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人冒着雨急匆匆地走进来,进了屋檐下后他一把解开蓑衣和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苏父负手立在堂屋门口,眉目间透着一丝焦虑:“大郎,怎么样?”
苏蔚一边拍身上沾到的雨珠一边往屋内走:“爹,我去查看过了,雨势太大,在雨水的冲刷下猪草坡不断有泥水往下流。”
猪草坡就是村子右后方有隐患的那一块坡地。
苏父神色一沉:“如此看来,应该就是这场雨了。”
苏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认同地嗯了一声。
一听这话,苏二哥一下子紧张起来,蹭地一下起身道:“爹,是不是该去向太爷爷说一声?”
苏澈打断他:“再等等。”
“……第一天应该不会有危险。”他说着望向屋外,无意识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雨的确下的很大,但只是这程度的话,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小满这个节气过后本来就要开始进入雨季,年年如此,暴雨更算不上稀奇。
搬进窝棚是简单,但他们不是待一两个时辰,此时就过去的话很可能要待上几天几夜,难的是如何说服大家放着舒服的房子不住而去挤窝棚。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苏澈是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
他没说的那么清楚,但其他几人也都想到了这个层面上来,苏父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听小儿子的。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有些奇遇。
早上那会儿亲眼目睹他如同戏文里写的那样大变戏法,着实把他惊的不轻。
不过冷静下来后,他想着小儿子毕竟是连未来之事都能够预见的人,与之相比会变戏法好像也就没那么惊世骇俗了。
难怪当年从不过问世事的一缘大师会突然破例主动给小儿子批命,还说他若不能清醒便是浑噩早夭的命格。
此时此刻再来解读这句话,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若是泽安没有清醒,没有告诉他们村子里即将到来的这场灾难,那包括小儿子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场灭顶之灾里。
可不正是就应了一缘大师的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泽安已然清醒,他们也有所防范,大伙儿很大可能躲得过去。
而这,都是泽安的功劳。
想到这里,苏父心里越发镇定起来。
听小儿子的,准没错!
“那就再等等,但是要时刻注意那边,一有情况就要及时告知大伙儿!”
苏二哥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放松自己崩的过紧的心弦。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我还劝泽安别想太多,没想到临到头反而是我自己变得紧张兮兮。”
苏蓁端着四碗姜汤走进来,闻言笑道:“那正好,喝碗姜汤冷静一下。”
雨幕重影,空气湿冷,她怕大家着凉,所以大哥一出去便去煮起了姜汤,这会儿赶紧端过来给他们一人一碗。
“大哥,你刚淋了雨,快热下身子。”
苏蔚笑着接过:“谢谢妹妹。”
“蓁儿自己喝了没?”苏父问道。
“喝了。”苏蓁大大方方道,“一煮好我就自己先喝了一大碗,免得还要多端一份,压手。”
苏父点点头:“如此甚好。”
也许是因为苏父农家子出身,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对待子女几个全都一视同仁,这才有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局面。
苏澈放下碗,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向他爹:“爹,太爷爷有通知大家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吗?”
提起这个话题,苏父就想叹气:“大爷让村长去交代了,还让把眼下用不着的东西搬到窝棚那边去,但大家伙都不愿意,说窝棚连个门都没有,又在村口边,晚上若是让人家搬走了都没人知道,都觉得是村长不安好心。”
苏澈揉了揉眉心,他是想把村子里的损失降到最低,但还是那句话,没头没脑的没法让大家信服。
而真正的理由他即便敢说,恐怕也没几个人敢信,只会当他胡言乱语。
“……算了,总归都是身外之物。”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如此表面镇定心里却都越崩越紧的过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黄昏,大雨仍旧连绵不绝,上水河的水位已经上升了三尺多。
苏澈听着不绝于耳的噼啪声,心里忽如其来地漫上了一股危机感。
他猛地转身往外走:“爹,大哥二哥,我要去猪草坡看看!”
他大哥和二哥一听,赶紧跟上:“泽安,我们陪你一起去。”
苏大哥把蓑衣和斗笠都给二弟,自己拿了把伞急匆匆追上冲进雨里的苏澈,顾不得念叨他别的,三人马不停蹄绕到村子右后方,还没走近就看到猪草坡上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石头滚落下来。
苏澈心里一紧,倏地刹住脚:“大哥,快去通知太爷爷,让大家立马转移到窝棚去!”
苏蔚和走在后面的苏衡对视一眼,掉头就跑。
苏澈回到家里,不等父亲和姐姐发问便快速交代:“我有预感就是今晚!大哥和二哥已经去找太爷爷了,姐姐你去把厨房里还剩的粮食找出来,爹跟我去搬东西。”
明白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父女二人赶紧照办。
苏父稍微知道的多一点,带着小儿子先去自己的屋内,让他把早就收拾好的几个箱笼收起来,里面装的都是医书典籍那些,见小儿子还要去其他屋内收,他赶紧叫住他。
“泽安,不用全部收进去,一些旧衣物就不要了吧,蓁儿屋内的首饰盒可以收走,里面有你娘留给她的遗物。”
若是收的太干净了,他怕事后被人翻出来不好解释。
“……我知道了,爹。”
父亲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考虑,苏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们这边忙活完,村长那里也有动静了,他找了个铜锣,在村子里走街串巷的敲打,嘴里大声喊话:“乡亲们,猪草坡快要塌了,大伙儿赶紧把能拿的东西拿了去窝棚那边躲一躲!”
危急关头,怎么通知大家是个技术活。
若是直接让大家出来去窝棚那边集合,保不准一些人会拖拖拉拉推三阻四,可若是直接说猪草坡要塌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听到的人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往外跑。
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因此村长这样一喊,整个村子的人都慌了起来,一家老少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猪草坡要塌了?那还不赶紧跑?”这是惜命的。
“不行不行,我得把银子带上!”这是不愿意舍财的。
“天杀的,好好的猪草坡怎么会塌呢,老天爷这是不想让咱们活了吗?”这是胆大泼辣的。
“快快快,跑出去了再说。”这是急性子的村民。
“爹!娘!呜呜呜呜我害怕!”
……
天色越来越暗,一通兵荒马乱之后,上水村一百多号人把窝棚挤的满满当当。
他们大多数都是冒雨跑过来的,一个个跟落汤鸡一样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抱怨和讨论,嗡嗡作响。
“哟,你家这是把鸡蛋都给救出来了呀?别的东西呢?”
“害,我当时一着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可不能把我家的那一坛子鸡蛋给砸碎喽,所以别的都顾不上了。”
“挺好的,鸡蛋可是金贵物品,碎了可就一文不值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别的东西又压不坏,反正就在那里,事后再去找就是了。”
……
“……话说你们有谁听到了动静吗?要是真塌了,动静肯定不小。”
“这么大雨,天又黑,根本看不清啊。”
“除了雨声,好像没别的动静……”
“村长不是说猪草坡快塌了的吗?那现在到底是塌没塌?”
“村长在哪儿呢?赶紧出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站在最里面的大爷给了村长一个眼神,他是被苏蔚给背过来的,又打了伞,所以整个人都很清爽,由于知道内情,所以临危不乱。
村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四处张望了一下,心一横,干脆爬到几张条凳上面站好,然后敲响了锣。
“当”地一声响,一下子镇住了其他人。
苏善德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在这里,关于今晚的事情,我爷有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