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该我大杀四方了！》川夏曦

5、第五章

　　苏澈的脑子有点乱。
　　他以为自己说的内容会给让父兄姐姐们感到恐慌不安，结果反而是自己被他们说的话给吓了一跳。

　　一缘大师是个什么情况？
　　批命又是什么鬼？

　　我们一家难道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老百姓吗？
　　为什么会跟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护国寺扯到一起？
　　难不成我们一家子拿的是逆袭流的剧本？

　　苏澈：心累，想静静。

　　想归想，但他也很清楚眼下不是放松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乃至整个村子的头顶还悬浮着一把随时可能会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可关系着全村人的生命安全，丝毫马虎不得。

　　深吸口气，苏澈收敛心神道：“批命的事先放到一边，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这个。”
　　他屈指弹了下又回到他手上的素描。
　　“我考察过后山的地形，右边那块坡地土质松散，如果遇到连绵不绝的暴雨天气，是很可能发生纸上画的这种情况。”

　　苏家父子都知道他说的是哪里，恰好也能跟画对上，心情顿时变得沉重。

　　苏父看向小儿子：“泽安，有没有办法弄清楚具体的……”
　　“抱歉，爹。”苏澈抿了下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会发生在雨天，或者雨后。”
　　苏父心里其实也没抱很大的希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够预见，已经很了不得，不用想太多，我们一起想办法便是。”
　　“是啊，泽安。”苏大郎笑了笑，“事在人为。”
　　“好歹也要给大哥和我留点余地啊，否则人家会很失落的，小弟变得可靠都已经不需要我了呢。”苏二郎说着还故作落寞的捂住胸口。
　　苏蓁在一旁偷笑。

　　沉重压抑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苏澈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自己庆幸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有人帮忙分担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一直都不是那种可以从容不迫应付一切的人，上辈子有龙傲天主人在上面顶着，他无论做什么都有他帮忙安排好，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照着做便是。

　　这辈子没有人帮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虽然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转，但心却一直悬在半空，找不到依托。
　　直到此时此刻，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有风，也不见月光。
　　远方的山峦模糊成一团，像是晕染开的大片墨团，只依稀能辨别出一点起伏的轮廓。

　　苏父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缓声开口：“时辰已经不早，大家先回房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家小儿子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想必夜里也没睡好。
　　“爹说的是，我们先出去吧，泽安也早点休息。”苏大郎有几分心领神会地取走了桌上的画，免得弟弟对着画忧思睡不着。
　　苏澈注意到大哥的举动，没有说什么，跟他们道了声晚安。
　　苏二郎护着妹妹走在最后，回了他一声好梦。

　　第二天苏澈醒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起床。
　　苏蓁在厨房煮粥，苏父在院子里锻炼，苏家老大在后面整理柴火，老二蹲在水缸边洗脸。

　　“爹，二哥，早。”
　　苏澈弄好头发后走出来。

　　“早，睡得好吗？”苏父一边徐徐地收招，一边关心地问道。
　　苏澈微笑展开：“一夜无梦。”
　　苏二哥啧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泽安，来这儿洗漱。”
　　苏澈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

　　用过粥，苏父把子女四个都叫到堂屋。
　　“一会儿我带二郎和泽安到你们太爷爷那边去一趟，今日不用上山采药，大郎陪着蓁儿留在家里。”
　　苏大哥一愣：“爹，你要把泽安看到的事情告诉太爷爷吗？”
　　苏二哥皱了皱眉，反驳道：“爹，这样做不妥。”
　　“我心里有数，你们太爷爷不是外人。”苏父瞧了眼小儿子，解释道，“事关整个村子，由你们太爷爷出面是最合适的，他的辈分最高，曾经又当过苏氏一族的族长，能镇住其他人的小心思。”

　　“太爷爷会信吗？”苏澈迟疑地问。
　　“会。”苏父语气十分笃定，“泽安，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住在上水村吗？”
　　苏澈道：“……为了给娘守孝？”
　　苏父点头：“没错，算算日子，到下月初一，三年孝期已满，如果没有意外，届时我们会离开这里。”

　　苏澈猛地一怔。

　　苏父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你已经发现了对不对？”
　　“嗯。”他低声应了。

　　苏父直言道：“既然你看到我们都在这里出了事，就说明我们没能离开村子。这也就是说——”
　　“村子被埋发生在我们离开之前。”苏澈说着喉间发紧，仿佛被人套上了一条索命绳索。
　　“而今日已经是十九。”苏父沉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何止是不多，根本就是时间紧迫。
　　一家子的心都提了起来。

　　苏澈也明白这事耽误不得，和二哥对视一眼后，当下便说：“爹，我都听你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

　　上水村祖上是苏氏一族的住地，后来随着外姓之间的通婚渐渐变成了混居，如今村子里苏姓只占少部分，大部分都是外姓，但村长倒是一直都由苏氏族人担任。
　　苏父年轻时在苏大爷的支持下学的一手好医术，带着妻子先是搬到了县城上住，后来遇到贵人又搬到了府城，只在每年祭祖时回来。
　　也因此村子里除了同辈之人，年轻一辈的和他们一家都不怎么熟，而即便是苏父的同辈，对他也是羡慕忌惮有余，亲近不足。

　　所以这事如果由他出面，想也知道不可能那么顺利。

　　太爷爷的家在村子东头，走路过去需要半刻钟。
　　父子三人到时，他们一家正在喝粥。

　　“是善文啊，”出来的是和苏父同辈的苏善德，同时也是上水村的村长，他扫了眼跟在男人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和气地打开门迎他们进来。
　　“我知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儿带着两个侄子过来，是为了前不久铁牛家的狗蛋砸伤三娃子一事？”
　　苏善德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有点纳闷，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现在找他主持公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苏父道：“我是另有事找大爷。”
　　“找我爷？”苏善德更纳闷了，但还是把人给带了过去。
　　村长一家是五代同堂，十来口人住在一起，好在院子够大，倒也不显拥挤。
　　其他人见到苏澈脸色都有点别扭，隐隐的不怎么好看，但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可以说已经算是客气的。

　　他们三父子只当没看见。

　　等进了堂屋，苏大爷刚好搁下碗，见到苏父他们进来，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是善文小子。”
　　苏父带着儿子行了礼，而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大爷，我有事跟您说。”

　　见他一脸严肃，苏大爷也不多问，点头道：“行吧，那就去我屋里。”
　　苏澈留心观察了他一会儿，这位太爷爷估计有七八十岁了，但精神头却很好，头发花白，面色红润，而且耳聪目明。
　　就是死状依然凄惨。

　　路上二哥给他介绍过，他们这位太爷爷是很睿智有远见的一个人。
　　他们爹能成为大夫，离不开太爷爷的帮助。
　　所以苏父一直很尊敬他也很信赖他。

　　父子三人进了苏大爷的屋子，里面很干净，闻着也没有什么味道，由此可见他在家里的地位不是虚的。
　　苏澈听着他爹毫无隐瞒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而后苏大爷炯炯有神的目光便朝他看了过来。
　　他拍了拍身边位置：“三娃子，过来。”

　　苏澈依言走近，口齿清晰地喊：“太爷爷。”
　　苏大爷“嘿”地一声乐了：“还真好了，可见是个有福的。”
　　“跟太爷爷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苏澈抿了抿嘴，小声道：“村子被泥流淹塌了，大家都被埋在里面……”
　　大爷确认道：“所有人无一幸免？”
　　“嗯。”
　　苏大爷和他对视了片刻，又问：“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们把你当异类给抓起来吗？”
　　“……怕。”苏澈老实地点头，眼神清明无害，“但我更怕爹他们有事。”

　　苏大爷欣慰地点头：“是个孝顺的。”
　　“行了，这事我来办，”他看向苏父，“这些话在这里说了就好，别到处嚷嚷，免得害了孩子。”

　　苏父连连点头。
　　这一点就算大爷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