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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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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道观后面的空旷院子里,云绯跪得笔挺,这是对她擅自动武的惩罚,至于旁边的方剑和云绛,则因没有制止云绯的恣意妄为而一并受罚。
“都怪你!连撒谎都不会,要不我们哪用得着在这受苦?”永和子一走开,云绯就忙不迭地数落起云绛来。云绛好生委屈,声音蔫蔫的:“师傅常说,要待人以诚……”话刚说到一半,云绯就抢了过去:“又是师傅!你眼里有我这师姐么?” 云绛呐呐地不敢再吱声,可怜巴巴地看着方剑。
方剑耸耸肩,亦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仿佛在说:云绯正气在头上呢,谁敢招惹?
于是乎,云绛又蔫了许多……
云绯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自埋怨:这冤家,真是十足的笨蛋!
第三天清晨,刚做完早课,便看到门前小道童进来通报说,丁家老爷子和他那小儿子丁怀义登门造访来了!
看着丁怀义是不是瞄向云绯,笑得满脸春风的得意模样,方剑直恨得牙痒痒的,暗道:“我未过门的媳妇,你也敢打歪主义?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
半个时辰后,两个老人尚在前堂叙旧,四个年轻人已相约去了后山树林。
云绯对丁怀义着实没什么好感,便要云绛穿上男装,还刻意对她表现得关爱有加,叫那丁怀义双眼几欲喷火,偏又无法发作,只气得牙痒痒的。如此一来,反倒是把方剑乐坏了去,还以为云绯是故意装给自己看的,一路上笑个不停。
山上的空气格外新鲜,林子大,鸟雀也多,看着天上飞鸟,方剑忽地心生一计,遂朝丁怀义道:“丁大哥,不如我们陪师妹玩个游戏,你意下如何?” 丁怀义望望云绯,又望望云绛和方剑,暗道,可不能在云姑娘面前折了威风!于是便一口应允下来。
方剑见他中计,心中窃喜,抬手往树上一指,说得煞有介事:“你我不妨去那取几个鸟蛋,师妹对这些希奇古怪的小东西可是喜欢得紧呐。”他生怕丁怀义打退堂鼓,一口一个“师妹”挂在嘴边,听得云绛一头雾水,云绯在心里直笑:这个大师兄,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懂礼数了?
云绛沿着方剑那手往上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上面哪有什么鸟窝鸟蛋?马蜂窝倒是有一个,还大得很,方圆三尺有余!记得小时候不小心被马蜂扎到后,肿了快两个月才好,那滋味真真不好受!即便现在武艺有所长进,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它们。
大师兄到底想干什么?万一弄伤了人家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便打算去提醒那丁怀义,旁边云绯眼明手快,用力握住她手,示意不要出声,云绛听惯了师姐号令,立即就住了嘴。
可怜那丁怀义生在市镇长在市镇,即使进过山林,几时见过如此硕大的马蜂窝?看见方剑一脸坚定,云绯又笑眯眯的,云绛还不吭声,压根没想过会是陷阱,还以为那是大鸟窝的,撸起袖子就往树上爬。
真是,鬼迷心窍神魂倒,祸在眼前不自知!
“啊——”
一声凄厉怒吼划破山林的宁谧,响彻云霄!就连道观里的永和子与丁胜也听到了,丁胜认出儿子的声音,护子心切,也顾不上礼节,飞似地朝这边赶来。
进得树林,举目四望,不禁叫苦连天。
树下散落着大半个马蜂窝和许多断枝残叶,丁怀义正自抱头鼠蹿,前后左右尽是不停盘旋的马蜂,而方剑他们则畏缩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更不要说去救人。
“用火攻!”
随后赶到的永和子高声叫唤,总算将丁老爷子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如此,人与蜂纠缠了大半时辰,当两位长者救下那群无知后生时,他们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当中数丁怀义伤得最重,浑身上下肿胀无比,奄奄一息,差点没丢了小命。
回到道观,永和子铁青了脸严厉质问着三个徒弟,方剑和云绯当然说那是丁怀义自己要去弄的马蜂窝,惟独云绛闷着不吭声。永和子见了,少不了要问:“云绛,你在想什么?你师兄、师姐说的可是实话?” 听得云绯心惊肉跳,生怕她说个“不”字出来。
云绛看看师傅,又看看师姐,想想师傅往日严厉,又想想师姐素来的体贴,把心一横豁了出去,一味地咬牙点头,云绯那颗心啊,这才敢放下,却还是止不住扑通乱跳……
至于那丁怀义,则因祸得福,永和子对他的伤委实过意不去,便硬是把人留在观内养伤,云绯也知这次闯了大祸大,对他亦是嘘寒问暖关怀有加。丁怀义原本憋了一肚子气,巴不得要揭发方剑的恶作剧才好,眼看有心上人随伺在侧,温言软语的,于是气也消了大半。
这下可叫方剑怒得不行,奈何理亏在先,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云绛天天看着云绯往丁怀义那边跑,心里愈发感到不是滋味,却道不出个所以然,唯有吊在她身后默默看着。云绯七窍玲珑的,自然知道身后多了个人,只任由她跟着,内心深处倒是甜的居多。
这天夜里,云绯闲来无事,便沿着小路慢慢走将出去,不知不觉间,竟又到了那小溪边上,记得早些年大旱,这溪水渐次干了,想不到今年还能重新冒出来。
坐到大石上,细想当初两小无猜的情形,害得她脸儿越来越红,云绛的飒爽模样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那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似的。如此这般反复再三,她就也明白了过来,难怪对那些男子全无感觉,原是小冤家早把自己的心给占满了去。
这时,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云绯心头暗喜:傻瓜,就知道是你,还躲!
她不动声色继续坐着,等那脚步声渐渐靠近,快要到了的时候突然站起,结果一转身,看到的却是方剑,立即就失了兴致。方剑看到她表情的剧烈变化,心里好比针扎一样疼,颤声问道:“云绯,你以为来的是谁?” 云绯并不看他,呆呆望着月光下的潺潺流水出神。
方剑等了良久始终不见云绯回话,不由得沮丧到了极点,他拼命压着胸中的怒火,又问:“你在等丁怀义,是不是?” 云绯一笑,正打算开口,可转念一想,难不成要实话说与师兄知,自己等的其实是云绛么?于是沉默一阵过后便顺水推舟地点了头。
方剑依旧是不死心:“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云绯还是望着溪水,想到云绛“憨傻憨傻”的可爱劲,忍不住又是一笑,幽幽道:“不为什么,我的心早就是她的了……”
如此,方剑但觉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最后再问一句:“是因为那天的寿宴么?”
寿宴……
应该是的吧……
云绯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云绛紧紧搂住自己的暧昧情形,脸上登时红云突起,再次点了点头……
方剑失望地看着她,讥讽大笑:“没想到你会看上他!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渐远,云绯却还沉醉在云绛的怀抱里,忍不住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没想到会看上她……”这个她,指的却是云绛了。
凉风拂过林木,带起沙沙细响,听起来像极了人的叹息声,云绯吃吃偷笑,心里甜滋滋的:云绛啊云绛,你这傻瓜现在一定睡得很香吧,呵呵……
次日,方剑对云绯显得很冷淡,云绯当然明白那是为什么,可没想到竟连云绛也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好不容易捱过早课,云绯正想和云绛打个招呼客套客套,谁知云绛却正色道:“师姐,你该给丁大哥送药了。” 云绯看看方剑,师兄脸上也同样写满了惊讶,显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云绯绞尽脑汁想得一整天,依旧毫无头绪可言,很快,夜幕再度降临,她自然而然就又走到小溪边上,望着汩汩而流的溪水发呆,心中实在是憋闷得慌。下午几次三番想找云绛那呆头鹅问个仔细明白,却被其用各种借口避了开去,直好比一拳打中了棉花,怎都使不上劲儿。
望着涓涓细流,云绯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去找寻小溪源头的主意似乎也不错。念头一起便不可收拾,云绯当即施展轻功快速前行,起先地形还算熟悉,走着并不费劲,越到后面则越生疏,溪流逐渐变宽变深,依旧看不到尽头。云绯是个倔脾气,咬紧牙关挺,想着走了这么久,再放弃就可惜了。
东方泛白、曙光初露,在初升的骄阳下,云绯终于找到了小溪出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顶平湖。湖水清澈,绿得发蓝,仿佛圆镜一样镶嵌在山石之间,看得云绯心旷神怡。
四周静悄悄的,自己似乎是第一个发现的这里,云绯绕着湖泊走了一圈,确定没人过后就放开了,三两下子褪尽衣物,浸入湖中,叫疲劳随之一扫而空……
风儿再次吹过,呵,还是那么像叹息声……
不对,真是有谁在叹息!
云绯迅速游到岸边,拉过衣服挡在身前,断然喝道:“谁?出来!!”说完以后马上就后悔了,自己衣不蔽体,又身处这么一个与世隔绝荒郊野外,万一来者并非善类,启非送羊入虎口?
她极力稳住心神,目光在附近草丛巡视一番,只仍旧不见有人,莫非是错觉?
又等得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云绯渐渐定了心,暗道若真个有人,那么也就意味着昨夜那人同样也在!这个人,会是谁?方剑?前夜他不是死心了吗?丁怀义?就更不可能了,他还没好完,怎么可能坚持一夜跋涉?难道是师傅?……
或者云绛?
一念至此,再回想昨天早上绛那态度,云绯当即醒悟过来,心中登时有了八九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