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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来寻 ...

  •   紫霄宫内,随君子衍入场时谢临便注意到幼姬的座位是空的,等到自由活动之际便起身走近姜彦。
      “子美,小师叔今日请假了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临笑容官方,语气也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多一分显得谄媚,少一分则显得敷衍,长明公的分寸一向把握的极好,绝不会让听者感到不自在。
      姜彦笑了两声,下意识侧身看了一眼长生,谢临问他而不问长生就是为了这一眼。
      “啊,哈哈,那个,她就是出去玩了。”
      谢临了然,一定是出事了,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幼姬旷课出去玩,姜彦能不给她找个理由糊弄,还需要再听长生的指示吗?
      谢临眸光微深,不为难他,转向了一旁含笑望着他的长生,“大司空,小师叔可有大碍?”
      长生看他许久,从他脸上竟是看不出分毫担忧,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例常询问一样,她轻咳两声,敛下眼皮,低声回道,“不过是家务事,劳君忧心了。”
      谢临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衣角和袖口绣了青色的竹子,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蓝色的发带束着,当真像从画上走出来的谪仙,可惜,她不需要一个谪仙。
      谢临被噎了一下,也不介怀,只是在想着有什么家务事是严重到让她旷课的,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一瞬的停顿,就继续说道:“小师叔前两日提起想找临练剑,择日不如撞日,临今日便上门拜访可好?”
      长生险些被逗笑,人家处理家务事,端方有礼的长明公自然不能再继续刨根问底,过问别人隐私,倘若想亲自去看她所言真假,也不好明说。
      他摆明了想要上门拜访,又不想找一些送东西的理由以免涉嫌私相授受损害幼姬名誉,练剑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反而没有什么可以挑刺的。
      可是,她虽然想要“撮合”二人,但是幼姬说了想一个人静静,她自然尊重她,绝对不会自作主张让谢临去找她,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他的面具,当然不应该由她来揭。
      “不必…”
      只是,姜氏兄妹信任幼姬,尊重她,愿意给她空间,卫英却关心则乱,一个失去父母的女孩,自己的生日就是父母的忌日,该有多么难过,一旦想到她现在有可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舔舐自己的伤口,卫英就觉得心如刀割。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去安慰她。
      卫英看着谢临,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惆怅,却很短暂。
      或许,喜欢会让人敏感,卫英清楚的知道,他的担忧一定会成为谢临的担忧,即使他看起来并不在乎,即使他从没有表现什么,他远比长生更加确信。
      而且,卫英想,长明公一定会比他处理的更好。
      长生正准备和谢临继续打太极,卫英却开口打断了她。
      “长明公,”这一次,不必做心理工作,卫英迅速开口,即使结巴,也毫不在乎,他终究没有与谢临一争的胜负心,他只想解决问题,让幼姬重露笑容。
      “英,失言,幼姬,不喜,生辰。”
      他说的简略,直视谢临的双眼,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担忧与了然。
      果然,卫英想。
      他低下了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紫霄宫,“阿英?!”一直在旁观察的卫天心连忙追了出去,却只能看着弟弟御剑离开的背影,深深叹息。
      一如他所料,生辰二字足以解释一切,谢临立刻想到那个深夜去寻找父母的少女,脆弱又倔强,明明就是想爹娘了,明明就是因为找不到而难过的哭泣,却还是高昂着头,拒不服软…
      谢临不仅担忧,而且…心疼。
      世人只看见她身为云中君之女,出身高贵,妖力强大,却不知她以妖龄论不过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幼崽,拼死拼活的努力,不过是想要配的上父母的荣光,嚣张任性的性格,不过是她的纯粹和高傲,从无恶意。
      谢临转眼,对上长生的打量,长生看到了他复杂的目光,心中稍微安稳些,即使聪慧如她,涉及到自己亲人时,也难以足够冷静的分析,她怕,怕自己算错,怕自己看错,怕幼姬未来过得不快乐。
      三个月,如果还不清楚锦官姜氏到底发生过什么,也就配不上他长明公的名号了。
      “大司空,”谢临问,他的声音很轻,像从天边飘来的一样,姜家主治下严明,更有姜长生和时幼姬两个当事人为她遮掩,可是,即使事情的始末还不分明,他至少打听到时流年去世的时间,幼姬最开始为人所知的时间,混世魔王的名声传出的时间,还需要知道什么呢?
      他只内疚,内疚天外天沉浸在悲伤中,挣扎着重生,却忽略了她,轻信了锦官姜氏。
      “请问,小师叔之于你,是什么呢?”
      “亲妹妹。”长生毫不犹豫。
      “那,之于姜家主呢?”谢临目光犀利,继续问。
      姜长生笑了一下,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她是云中君的女儿。”
      如此现实。
      不是她的女儿,甚至不是她的外甥女,而是,云中君的女儿。
      谢临于是点了点头,向雪流苏告假,也离开了紫霄宫。
      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幼姬。
      他直奔比翼轩,眼神冰冷。
      孤身寻找父母的幼姬不是一个有快乐童年无忧无虑的幼崽,反而像一个用一身锋芒把自己保护起来,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她喜欢锦官,喜欢长生,可那里却不是她的家。
      风声嗖嗖的响,云兽从他的剑旁掠过,他却毫不在意。
      水仙花丛中,谢临收剑落地,放慢了速度,院门大开着,他恭敬稽首,缓缓踏进了门,听见隐隐约约的抽泣。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谢临叹了口气,绕到卧室的窗边,窗户半掩着,他并不往里看,语气格外温柔,“小师叔,可还安好?”
      无人答他,只是抽泣声立刻停住了。
      幼姬是哭醒的,梦见爹娘在她面前死去,悲伤几乎淹没了她,听见谢临的声音,连忙捂着嘴,委屈的默默流泪。
      一抹笑在谢临脸上绽放,很浅,却很柔情。
      他取琴跪坐于地,轻轻打弦。
      东山谢氏,教育严格,规矩良多,对他而言,童年最大的快乐就是母亲弹琴为他启蒙。
      “铮~~”
      挑弦,勾弦,抹弦,扫弦,古朴的琴声响起,谢临模仿着记忆中母亲的模样,轻柔的唱。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琴声渐歇。
      室内,幼姬脸上仍然挂着泪,却带着哭腔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会不会哄人啊,我不想听课!!!”她吸了下鼻子,继续吼道,“你唱什么天问啊!你以为那么无聊的书,我会喜欢吗?!”
      谢临轻轻的笑,屈原的《天问》充满了孩子式的好奇,如果不喜欢的话,干嘛等他唱完了才骂?
      谢临并不戳穿她,只乖乖道歉,“是,是临不会哄人。”
      真是的,这还叫不会哄人吗?
      谢临明明最会哄人了嘛!!!!
      幼姬捂着嘴,不让笑声漏出来,两只眼睛水洗过一样,亮晶晶的望向窗外,轻巧的起身,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先是头发,额头,再是那双漂亮的眼。
      谢临听见声音,却并不动弹,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幼姬看着谢临背对着窗户跪坐在地上,他的背影没有什么花哨,月牙白的衣服上,浅蓝色周天星辰若隐若现,可就这一个背影,却令她无比安心。
      她故作正经的咳嗽了一声,“咳!那,那你换一首~~”
      听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活力,谢临松了口气,温柔的道了声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谢临唱的是诗经,一首接着一首,他干净而温润的吟唱,像清澈的泉水一样,流进幼姬的心里,更是一点点洗去她眼中的红色。
      幼姬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甚至于给他和声。
      “喔喔~~喔喔~~”
      少女的声音因为刚刚哭过显得格外的软,原本的娇蛮,也变成了娇憨,可可爱爱的,甜到人心里。
      谢临也在笑,母亲是她黑色回忆里最明亮的阳光,他把自己的阳光拿出来,希望能够驱散幼姬心头的阴霾,结果,自己收获了更多的温暖。
      真是个小哭包。
      真是个可爱的小哭包。
      当幼姬眼中的红色彻底退去的时候,骤变突生,“轰”的一声响起!
      幼姬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一个漆黑如墨,泛着红光的可怕凤凰虚影在地面显现!
      “啊!”
      奇怪的凤凰从地面席卷而上,鸣叫着冲向幼姬,紫冠深深刺痛了幼姬的眼。
      那股熟悉的气息,是父亲吗?
      可是父亲为什么变成了凶兽的模样,凤凰周身缠绕的黑气,明明是穷奇的妖力,有着吞噬一切的嚣张。
      “幼姬!”谢临面色一变,从窗口一跃而入,瞳孔骤然一缩。
      幼姬畏葸不前不敢出手,只得闪身躲避,凤凰却飞快提速,径直冲上去,把她困在自己的虚影中。
      谢临毫不犹豫,一剑斩向凤凰的脖颈。
      “嗖!”
      剑光快,可凤凰的身影带着幼姬却越发虚幻,谢临的剑只打到了空气!
      “谢临!!!”
      听见她的呼喊,谢临放弃进攻,毫不犹豫的转身冲向幼姬,没入虚影,一把抓住幼姬的手。
      “别怕!”他说。
      声音明明很轻,却重若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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