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级黑莲花弄丢大号后》东风飘兮

2、承天碑

　　“离商大人留步！”

　　拭昔听到后面不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不免顿住。

　　拭昔闭了眸，感叹一句，仙宴虽然溜得早，但还是没能摆脱掉衡瑜。

　　果然，后方的衡瑜追上前来，立在拭昔对面。

　　“七百年未见了，没想到如今，你已成仙，还是阆苑的副君。”

　　拭昔不想与衡瑜长谈，眼神看向远处时隐时现的细碎金光，“骊龙大神，我还有要事，恕我先走一步。”

　　说罢，拭昔便着急离开。

　　衡瑜拦下了拭昔，并不说话。

　　拭昔有些恼了，她正抬头时，只见衡瑜的浓密睫羽在风中微微动着……他生的真的很好看。

　　陌上人如玉，公子……是无赖。

　　衡瑜拦住拭昔的路，并不说明缘由。

　　衡瑜是天神，自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灵力纯厚，功法超然。

　　拭昔不过上仙，想来打上一架，潇洒离去是不可能的。

　　不如顺着衡瑜的意图，看看如何摆脱这个麻烦？

　　拭昔挑眉，强颜欢笑，压下心中的忿忿之意，放缓声音问道：“骊龙大神有何指教？”

　　衡瑜看着拭昔这幅模样，既好气又好笑，衡瑜说道：“刚刚在殿上所见的阆苑离商大人，质如空谷兰，乃世外仙姝，怎的离开了筵席，便是另一副模样？”

　　拭昔愕然的面容下，闪过一丝悦色，衡瑜的前半句是在赞赏么？

　　下一刻，衡瑜手中出现了拭昔在翊诏殿中挪不开眼的香酥。

　　拭昔嘴上说着不吃，手倒是实诚，接过后大口咽下，露出餍足的笑意。

　　“原以为你沉静了不少，竟都是装的，”衡瑜调侃道，随后温声说：“我这里还有。”

　　拭昔如今的模样，与以前衡瑜认识的样子相重叠，似是相同又有不同。

　　拭昔看着衡瑜手中的糕点，正欲接过时又收回了手。

　　不行，得早点离开，离这家伙越远越好。

　　“不了，”拭昔淡淡说道，“多谢骊龙大神的一片好意。”

　　衡瑜倒并不介意，他爽朗一笑，让开了路，“没事，都是仙神，还会再见的。”

　　拭昔暗暗蹙眉，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后兀自离开。

　　衡瑜再没有拦住拭昔，只凝望着拭昔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未动。

　　在九重天之中，修为极致高深的仙神有两者之分，一为天神;二为人神。

　　天神，在上古之初，乃天下唯一种族，无所不能，与天同寿，功法超然。

　　但现今，时移世易，天神一族也自上古的一场大战中凋零衰落，近乎消亡。他们大多退居于九重天一隅，远离尘嚣。

　　九重仙阙，有三大主君，皆为天神，可与人神天帝权力相制约平衡，倒也算天神与人神分庭抗礼。

　　九重天三大主君其中的一位，正是此次未出席仙宴的阆苑主神，青阖神上。

　　此刻他正站在进入阆苑的必经之地——承天碑前。

　　承天碑篆刻着历代阆苑主君的光辉功绩，它建在十分显眼的位置，前来阆苑的人，入目的就是这极其高大的丰碑。

　　拭昔听闻阆苑仙说，青阖神上回来有一阵了，他一直伫立在承天碑前，时不时皱眉长叹。

　　阆苑不比九重天他处规矩繁多，但在承天碑前，倒是不允高声言谈与疾走，想必是对历代主神表以敬重之意。

　　拭昔徐徐靠近陷入沉思的青阖神上，走到他身侧，略施一礼。

　　青阖神上见到拭昔，舒了颜，年老的面容上是慈祥的笑意，他缓缓说道：“回来了？”

　　拭昔点头轻应，说道：“倒不负神尊所托，拭昔并未出任何差错。”

　　拭昔终于在穿着迤地盛装、戴着沉重的珠翠发冠时，还能举止端庄大方、容色淡定地应答自如。

　　尽管，拭昔觉得并不自在，但总算没有失仪。

　　拭昔又想起了些趣事，正要与青阖神上言时，看了眼承天碑，忽的沉静下去，说道：“神尊，先进去说吧。”

　　青阖神上并没有离开，他抬手示意，拭昔有些不解。

　　青阖神上看着高大的承天碑，颇有深意地说道：“阆苑的下一位主神，我希望刻入承天碑的名字是——拭昔。”

　　拭昔愕然，不解地看向青阖神上。她发觉，青阖神上眼中尽是坚定之色，并没有同她打趣。

　　承天碑从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念及身在承天碑前，拭昔也收敛了些性子，但脑中却迅疾地闪出不同的思绪，她找出一人推脱道：“云之君云卿，他是您的首席弟子，性情内敛，虽有时有些，暴，暴戾，可他在您不在之时，处理阆苑上下事务，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秩序井然。拭昔认为，他才是阆苑主神的不二人选。”

　　拭昔出言迅速，有理有条。

　　青阖神上声色未动。

　　拭昔接着推辞，“况且，小仙修为并不高，也不及云之君十中之一分。曾有幸得神上赏识，高攀离商一职，又怎能……到时恐难以服众。”

　　拭昔看向青阖神上，他依旧镇重坚定，拭昔又实在觉得，承天碑前，不是一个拒绝的好地方。

　　须臾，快刀斩乱麻，拭昔开口，镇重道：“小仙答应神上……但小仙功力低微，只恐难以成为抵抗妖魔的中流砥柱。若有朝一日，拭昔的修为突破太上忘情道八重境，必践此诺。”

　　为免青阖神上不答应，拭昔起誓，“今有承天碑为证，拭昔必定早日修道，略尽绵力，八重境后，承袭主神之位！”

　　青阖神上倒未见拭昔表现得如此坚定，霎时欣慰不少。

　　拭昔倒并不相信，她一个刚花了六百年才艰难突破太上忘情道二重境的人，会很快修到八重境。

　　说不定，时间久了，青阖神上便会改主意了。

　　拭昔兀自想着，她又看了一眼承天碑……这等小聪明，起誓后不会遭雷劈吧？

　　回到居所梳翎殿后，拭昔的心情有些烦乱。

　　在卸下珠玉翠冠、繁复礼服后，拭昔用一根玉簪绾起头发，轻便地去了琅嬛仙境。

　　九重天琅嬛仙境，天帝收藏典籍之地，由琅嬛仙子所看管。

　　九重天高阶仙神可自由出入此地，查找典籍。

　　拭昔闲时也会去此地看些卷册，思衬着如何成为真正的阆苑离商，为青阖神上分担事务。

　　单论阆苑离商，拭昔在初上任时便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但每每稍显辞位之意时，看到青阖神上和蔼温善的模样，便又自我感染，振作起来。

　　不过好在熟悉之后，越发游刃有余，经常于忙里偷得半日闲，约上四处仙友，下界赏玩。

　　说起任位离商副君，拭昔免不了要处理阆苑之内的重要事务，但往往在拟册宣示时便犯了难。

　　拭昔曾为散仙时便整日嬉戏玩乐，在后来说起撰书达令之时更是难以下笔，加之一手如鸡抓鬼爬的字，每次总是让别的神官代为字面书写。

　　文不成武不就，确实要逊色于层层选拔的阆苑仙过多。

　　此时，点墨提笔，静心澄气，终于不受琐事所扰，专注于此。

　　“族之盛者，逢危遇难，必奋起操戈，矢交平虏，弗弃一人而委身觅安宁……”

　　拭昔翻阅典籍，正阅至此处，心生敬服震慑之意，于是展开卷册，看看是何人所撰。

　　竹册末处，赫然二字，符皋。

　　拭昔再熟悉不过，承天碑上载，阆苑第九位主君符皋，逢天界大乱，群魔进侵，身先士卒，击退魔于幽域，大挫魔军，声名远扬。

　　阆苑……阆苑主神。

　　“第十三位阆苑主神，我希望刻在承天碑上的，是你的名字，拭昔。”

　　拭昔迅速收起卷册，脑中回想过青阖神上的话，有些茫然。

　　长叹一声后，拭昔又阅着另一卷册，略翻过几页后，似有“衡瑜”二字闪过，拭昔有些疑惑，又翻过来。

　　“以德辅之，如瑾如瑜。”

　　恍惚之间，眼前似有衡瑜执扇而来，徐徐而笑。

　　拭昔合上古书，仰头闭眸。

　　思绪实在是太乱了，看来待在琅嬛仙境以求心静是不可行的了。

　　往日拭昔还是散仙之时，常往北极天柜观雪景，约三五仙友，赏遍山白梅。

　　现在虽不是白梅盛放的时令，但拭昔就是无由头的想去看看，疏解心中烦闷。

　　于是，拭昔离开琅嬛仙境，正欲去往北极天柜。

　　“离商大人！”

　　很不巧，离商刚从琅嬛仙境出来之时便遇到了衡瑜。

　　离商转身，背对着衡瑜，暗自苦恼。

　　衡瑜远远看着离商说道：“方才见离商大人才入琅嬛仙境，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出来了，可是极其想念我？”

　　这家伙跟着我？拭昔暗暗想。

　　不过说起脑海中时不时出现的衡瑜，或许，拭昔是真的想见到他。

　　拭昔否决了这个念头，不再多想。

　　拭昔蓦地转身，爽快说道：“是！”

　　衡瑜得意一笑，“这九重天，我来去自如，可一直随着你。”

　　拭昔接着补充说道：“是想让你回到东海。”

　　衡瑜笑容僵住，“你还是不想见到我？”

　　拭昔点头，“小仙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告辞。”